第18章 衰神的吻
安零朝断修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废墟顶上果然站着一个人。
宽松的黑色衣衫，半挽着的长发以及背上的酒葫芦。他的身躯仿佛融入了黑夜，而在他身后，便是整个璀璨的星空。
那不就是夜游神游光么！
“就是他用雷光打的你。”
断修笑道。
此时，夜游神游光就站在高高的废墟顶上，只见他轻身一跃，正如传说中仙人降临一般缓缓落下。
他云袖一挥，拂去了周遭的尘土，脚尖点地，稳稳地落在那块干净的青石板上。
“刚才用火风刀接我雷光的，就是你？”
游光不紧不慢，从容有度，好一幅仙人之姿，神人之态。
安零恍惚间怀疑是自己认错人了。
像他这般神仙人物，绝不是那个在“十二时屋”里卖包子的司夜神君！
“你，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游光悠悠然地睁开细长的眼睛，目光落在安零身上。
“嗷……是你！”
乍然间，游光目眦尽裂。这些天来，游光只要一想到那天在十二时屋柜台前的情景，就恨不得钻个地洞下去。
“好久不见，司夜神君。”安零抬起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没错，他就是那个卖包子的司夜神！
游光本来还想维持一下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见到安零之后全然破功。
只听他气急败坏地道：“怎么又是你！我就说是哪个野神在干扰我施法。我差一点儿就抓住了荧惑，你看看天上，看看荧惑，被他逃走啦！”
空中一条白练飞天，飘飘渐高，消失在天尽头。
衰神断修悠闲得坐在一旁，看看安零，又看看游光。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的事，只奇怪地嘟囔道：“小游游今天好激动。”
安零正和夜游神说着荧惑的事，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废墟周围已经出现了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
安零猛然意识到包围废墟的就是神部的天卫！她在大碗口里见过天卫的装束。天卫全部穿着墨蓝色的铠甲，每个人的头盔都自带面罩，因此看不到他们的脸，只瞧见头盔前方那只威严的麒麟。
落在废墟中心空地里的天卫一共二十个，而包围在外层的就数不清有多少了。
“他们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安零十分担忧，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不，应该是来抓你的，可别加上小神。”衰神跳到了安零背后，他看上去很怕那些天卫的样子。
安零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衰神，心中不禁诧然，这个衰神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呢。
与断修不同，游光看见天卫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真是爱管闲事。”
天卫没有理会两位神君，而是直接朝安零和周元亨走来。两人惴惴不安，这时忽听废墟中响起一个洪亮的男声。
“诸位天神且慢。”一人穿着笔挺的西服从左侧走了出来。他走到废墟中央，伸手抬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高声道：“这些孩子都是我的学生，请把这里交给我来处理。阎某自会给神部一个满意的答复。”
来的竟然是“阎罗王”！
天卫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游光朝那些无动于衷的天卫瞥了一眼，忽然道：“凡人的事好解决。不过，这两个小毛头刚才居然和荧惑待在一起，天卫当然会怀疑他们和荧惑之间有什么关系。”
“诸位天神，请听老身一言。”
一个老奶奶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右边的废墟中有一双眼睛在闪闪发亮。一只黑猫走了出来，黑猫后面跟着一人。
“奶奶。”周元亨见是奶奶来了，急忙跑了过去。
周奶奶抚摸着孙儿的头发，道：“荧惑守心本是自然天象。荧惑行踪就连神部资深的星官也不见得能算准确。就算刚才这两个孩子见到了荧惑，可又能关孩子何事？再说这次荧惑下凡，是天象还是**也未尝可知。”
阎老师点头：“阎某刚才已得到消息，有关这次荧惑降临下界，是因为他冲破黄道网的束缚。神部星官已经着手修补黄道网。诸位天神也可回去复命。”
为首的天卫点了点头，身形一晃，即刻便消失。其余的天卫也跟着全部离开，整齐划一得像上了发条一样。
周奶奶扶着孙儿，朝阎老师微微欠身：“老身听闻，愤悱先生已经多次拒绝昆仑学院的聘请，就算是微明校长亲自相邀也不为所动。老身还以为先生不再喜欢教书了呢，没想到竟然在月山中学执教，真是屈才了。”
“人各有志罢了。”
阎老师轻描淡写，他回了礼，又道：“刚才我见荧惑的轨迹，并不应该降落在这一带。周相师在象川多年，可知道荧惑星为何会降落在此地？”
周奶奶轻轻哼了一声：“那可就要问那边的那位神君了。”
断修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正坐在石头上和洒扫童子玩呢。这下可好，众人的目光忽然齐刷刷地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气氛在断修身上变得尴尬起来。
断修见躲不过去，哈哈大笑道：“你们四个刚才都一起上了，这样都还能让荧惑星给溜了。哈哈，哈哈”
“……”、“……”、“……”、“……”
断修的笑声在众人的凝视中变成了踩瘪了的气筒，残喘了两声便没气了。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游光龇着牙，以手扶额：“还不是你把荧惑半路给撞了下来，否则他又怎么可能落在这个废墟里。”
“今晚竟让这么多凡人见到了荧惑星。倘若神明的存在被凡人知晓，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作为司夜，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美丽的夜晚发生！”
游光说着偷偷瞅了一眼断修。
周奶奶紧跟着叹了口气：“刚才也说了，神部正在调查荧惑偏移之事，说不定现在已经追查到断修神君您的身上。”
阎老师接过话：“阎某刚才已经向神部许下承诺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我的学生我自然要将他们全部平安带回。可是这些学生都见到了荧惑星，必定要先消除掉他们今晚的记忆才行。”
周奶奶点头：“诶，愤悱先生，我记得断修神君有一项本事，不仅可以消除这些孩子对神明的记忆，还不会留下副作用。”
周奶奶故此一问，阎老师立即道：“是啊，我也记得。就是不知断修神君今晚肯不肯施展本事了。”
两人一唱一和。
游光则斜靠在酒葫芦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等着看好戏。
断修咬着嘴唇，掰着手指。安零也不知道断修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如此为难。
隔了一会儿，断修终于下定决心。
只见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一个孩子身边，捧起他的脑袋，嘟着嘴，在他额头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这就是遗忘之吻。今晚算是长见识了。”周元亨不由感叹。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昏迷的人，断修就这样一排排吻了过去。吻了十来个之后，断修忍不住抬起头来，满眼地委屈巴巴：“全部都要么？”
虽然整个神界都知衰神断修是个多情之神，千年来吻人无数，可像今日这般吻得密集，吻得例行公事，却是难得一见！
阎罗王伸手抬了一下镜框，叹了口气：“阎某不才，还是让神部来处理吧。”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断修将一双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想到衰神断修竟然如此害怕神部。
断修来到了小叶子身边，捧起了她的脸，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安零有些欣慰，心中想，要是小叶子醒着就好了，那她一定会高兴地疯掉的。
只可惜这是衰神的遗忘之吻，她醒来之后就会什么都记不得了。
最后，断修来到安零面前，他用那修长的手指梳理了下额间落下的一缕银发，嘟着嘴，缓缓靠近了她……
安零一惊。
“啊！不，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