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年一碗酒
转眼一夜寒风吹，盛世落幕，衢州仍然是衢州，并没有任何改变，不过其中的人心却悄无声息的有些不同，少年心，经过这一次又有了一次蜕变。
起初，三人收衢州，马踏黄石山，三刻收涂州，借兵祈黎五千，庆上鸠杀，打破五军联盟，这一切太过于一帆风顺，几乎是没有太大的波折，让他们难免有这轻看这天下众，认为不过尔尔。
不过经历了这一次太阿出世，这才使得他们真正看清楚了这天下，与其相比，往日的那些不过是小鱼小虾，在他们面前，即使有数万金戈铁甲，依旧是不堪一击，若非有墨家，恐怕现在衢州早已经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其中定然也少不了他万二的头颅。
这天下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往日所见不过冰山一角，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巨兽仍在潜伏，那些个能为裂地诸侯之辈，怎会有庸人，个个都是携天地气运，人中龙凤。
能为裂地诸侯，哪一个不是手握几十万兵马，统数百万户人家，朝臣无数，谋士成群，良将多如牛毛，出行是千骑万乘，如就听百家之言，丝竹管弦乱耳，环肥燕瘦赏心，吃得是万钱珍馐，穿的是锦衣玉裳。
跟他们相比，衢州不过弹丸之地，要钱没钱，要兵没兵，就如今而言，人家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本来两者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偏偏还就被人关注，扶龙之士现衢州，赶尽杀绝才肯罢休。
黎明破晓，营地里万人已经全部集结，不过这一次没有豪气重穹宵，个个脸上带着失落，还有些许的倦容，都是一夜未眠，今夜之后，再无衢州。
抬头，不觉间天上竟然飘下点点雪花，落在身上，然后融化，不见一点痕迹。
他们也不正是如此，也曾有过高光时刻，被人赞叹，被人欣赏，不过终究只是一雪花，最后的归宿只能是消融成一摊污水。
“兄弟们，可知今日为何事？”最前方，万二笔直的站立身后是赵田郎与扶君卿，王之礼等人则在队伍的最前面，这已经是他全部的高层。
现在的万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不正经的模样，铁甲身上穿，威风凛凛，就是一大将军。
听了他的话，众人皆不语，唯有悲意心中生。
“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我们衢州，今日以后就要散尽。”万二说着，虽然没有情绪的波动，但分明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心中很不平静。
“为什么？”就在这时，一士兵大声问道，不过是一普通的不能再如同的士兵，除了亲近之人根本就没人认识他，就算是有一日战死沙场也不会有人在意的那种，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站了出来。
“好，问的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听了他的质问，万二也不生气，反而是很耐心的说道，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就因为我们太弱，弱到没有能力自保。”万二说着，有些激动，口水纷飞，在狂风之下，脸庞都冻的通红。
对，正是如此，就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弱肉强食，这是社会一直都是这样，若是现在他们有一支百万雄师，这太阿剑何至于能眼看着被别人抢走，何至于在这城中还会被别人主宰命运。
他不甘心，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那就一定要走到头，不管是沦为棋子也好，被人布局也罢，他只为他自己，万二就是万二，不是谁的工具。
“我们这次分开，并不是就此作罢，不是怕了那些狗娘养的，而是为了有一天能面对面的跟他们相对，而不是苟延与旁人的荫蔽之下。”万二接着说道。
说完，直接直接拿起旁边的酒坛，椅了一下已经有些冰渣的酒水，狠狠的喝了几口，这才平复了心情，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心中都十分压抑，今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总归是好些了。
然后，众人都倒上一碗，个个一饮而尽，冰凉入骨，却也灼喉烧心，喝完这碗酒，再见恐怕等三年。
“三年后，我等齐聚，一扫荒芜地，裂地为诸侯。”万二高呼，声音穿破高空，直冲云霄而去。
“一扫荒芜地。裂地为诸侯。”吼声如雷，惊醒了这天地，雪花依旧零零星星，还没落地就被这热情融化在半空中。
一阵噼里啪啦，一片四分五裂，一腔忠心赤胆，一别三年后见。
做完这些，万二直接摆了摆手，按照原本已经分配好的序列各自离去。
原本的拥挤只剩下一片空地，只剩下赵田郎，扶君卿，王之礼，王刀和万二五人，看着那些残破的瓦片一阵出神，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树木难成才，三年足以变人心，三年后，谁知道到底是何光景，又有多少人，此一别，就是永远难相见。
“铁血营杨柳青，向大统领辞行。”忽然，正在万二出神之时有一声音传来，让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开始翻腾。
“奶奶的。”他低头，眼眶微红的说道，可能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竟然有些湿润。
“铁血营李大狗，向大统领辞行。”
“无名卒张千，向大统领辞行。”
“衢州卒钱都，向大统领辞行。”
……
一声声，一阵阵，这是他们最后的告别，此一去，不知前路如何，唯有向大统领辞行，莫问前路，只需前行。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是蒙蒙亮，虽然他们依旧是心有感动。不过这可苦了那些如同百姓，后半夜尽听他们的鬼哭狼嚎了，根本就无法入睡。
打点好城主府的一切，关上这已经住了好几个月的房门，万二环顾，环顾院中的一草一木，随后，朱红大门关，三年后再见。
现在，一切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好，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没有弄好，若不将其安置妥当，他如何也没心思去策马江湖，走遍天下。
几人几马，走在城中街道，向着那青石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