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鸬鹚羽
晚间的河风吹拂在玉漳河上，伴随着满月的晚上洒下的浩亮月辉，在河面上吹起了阵阵碎金色的涟漪。
在竹台伸出悬在水面上的一根竹竿上停着一溜儿的鸬鹚，微眯着眼睛将头扎在胸腹之间，享受着夏夜的宁静和安谧。在竹台上，一把被摩挲得油光水滑的躺椅靠在一边的小屋上，看这样子像是有些年头了，在这躺椅上一个已经年近花甲的老头儿拿着一把蒲扇半躺半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确实，还有什么能比在晚年之时还能得到一个能够养老送终的孩子更加令老人更加满意的呢？尽管不是亲生的孩子，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老人早已经将他视为了自己的子侄，正在寻思着是不是给这小子讨上一房媳妇，把这小子的心给收回来，整天毛毛糙糙的只想在外边闯荡可不是过日子应该有的心态。渔家的女儿就好，不光长得水灵，而且还勤劳能干，家里有什么事儿还能帮衬着。得嘞，明儿就找村头的张婶给成歌忙着张罗张罗。
今晚虽然没有喝酒，但是黄老头已经是醺然欲醉，没有什么比自家的子侄有出息更能让人陶醉的了。
吱呀一声，用竹子搭成的竹台发出沉闷的一声*，似乎有些不堪重负。有一两只鸬鹚似乎是收到了刺激，扑腾了两下翅膀，好一会儿才渐渐的趋于平静。
黄老头儿悚然一惊，急忙翻身而起，就看到穿着一袭黑衣的中年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竹台之上，渊渟岳峙，似乎是一座大山压在了黄老的心头。
来人不简单！这是黄老头儿最为直观的感受，心底也是一阵的惊颤。
从椅子上站起来，拱着手道：“不知道仙家到来，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仙家恕罪。”
来人没有出声，站在月光下打量了两眼躬身行礼的黄老，接着就负手而立背对着黄老，不置可否。
黄老的额头上有些汗水渗出，不知道这手段惊人的来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这架势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却不说一句话。
黄老再次施了一礼到：“不知仙家有何吩咐，小老儿定当竭尽全力为仙家做到。”
来人依旧没有出声，黄老头儿心中的紧张更甚，正当黄老头儿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来人终于出声了：“老丈，这些日子成歌是住在你这吧？”
黄老的心头猛地一震，果然还是冲着成歌来的，悚然一惊之间手不自觉的一抖，急忙矢口否认道：“不知道仙家是从何听来，自从家中的小子被龙王爷带走了之后，老婆子也走了，家中也就只有小老儿一个人了，从来没有其他人。”
“从来没有其他人？”来人神情玩味，似笑非笑。
“从来没有其他人。”黄老喉头微动，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来人用脚在地上轻轻的一跺，方圆三尺的距离内的竹子在眨眼间化作粉末，被夜风吹散在空中，来人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神奇中而又透露着诡异。
黄老得额头上滴下了一滴冷汗，在三伏的天气竟然还能有冷汗滴下，该是有多么的恐惧。
来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晾着的衣服，寒声问道：“那这衣服是谁的？老头儿你像是穿不了这样的衣服啊。”
黄老心头咯噔一下，坏了，怎么就忘记这一茬了呢？颓然的跌倒，然后坐在躺椅之上，眼中无神。
“老头儿，成歌那个小家伙今天从我的手中溜出去了，所以呢，跟他有关的人都得死。你要是能将成歌这几日的行踪如实地说来，兴许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牧王机淡淡得开口道，一条人命在他看来似乎是微不足道。
听到这句话，黄老的眼中骤然绽放出莫名的神采，似乎是心头所牵挂的心事猛然间放下了一样，连上紧张的神色骤然一下子舒展开来。
不仅仅是坐在了躺椅上，反而是更加肆意了，拿起了刚刚放下的蒲扇，自在逍遥的给自己扇起了风，仿佛没有看来来人的存在一样。
来人的脸上从面无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惊愕，没有想到这老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按下心头的愠怒开口道：“老头儿，你当真不怕死？”
“怕死，怎么不怕死，当然怕死了。”黄老头儿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你还是这等的做派，就不怕激怒了我取了你的性命吗？”来人面色不虞。
“难道将所有的东西都据实相告，你就能放过我一命？”黄老没给来人留下任何的颜面，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来人一滞，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简单的老头儿竟然是这么的不好对付，竟然能够直接了当的看穿自己的心思，而且在自己面前还能保持自己的本色，没有任何的惧怕之色，当真是不简单。
来人顿了一下：“老丈，我也不再瞒你了，你一心护着的成歌是我宗门一直追杀的人，泄露了本门的机要，当真是留他不得。你若是能提供这段日子成歌的行踪，我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安安稳稳地或者难道不好？”
“嘿嘿，老头儿我活了这么些日子也算是活到了日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你和成小子之间的事情，老头子或许不太清楚，但是以这些日子以来我对成小子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所以，想要老头子我开口，还是绝了这份心思吧。”简简单单的一番话，被黄老头儿硬是说出了斩钉截铁的意味来。
没等来人再说出一句话来，黄老再次开口道：“仙家，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但是我还是再你的身上闻到淡淡得血腥味，之前应该是杀了不少人吧？不过，这些以小老儿的能力也管不着。我只知道啊，成小子是个不错的后生。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哪儿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还能在三四天之内变得龙精虎猛的？所以啊，对于成小子的来历我从来没有问过多少。虽然他也有不俗的手段，但是与你们这些仙家不同的是，成小子的身上从来没有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做派。我敢说，只要是他真心对待的，他一定是真心的相待。就连小老儿这样的糟老头子，他都是以真正的长辈之礼对待的。以老头子我的眼光来看，直要成小子不夭折，恐怕他能走得比你们这些仙家还要远。”
“够了，不要再说了。”牧王机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恶狠狠的喝止道。
“咋的了？还戳着你的痛处了，大可不必。小老儿就是这般随随便便的一说，您这种仙家不必放在心上。您也别想着拿我去要挟成小子，当长辈的总要有个当长辈的样子，既然不能为他遮风挡雨，最起码别给后生拖后腿，这才是硬道理啊。”牧王机暗叫一声不好，还没等他做出动作来的时候，老黄依然决然的将头重重地磕在了背后的椅子上，血流如注。
鲜血从黄老的口中汩汩地流出，老头喃喃自语道：“成小子，黄伯我看不见你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了。富贵不富贵的不要紧，你这一辈子一定要对得住你一直以来的这颗心呐。老头子我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牧王机高高举起的手颓然地重重放下，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过得挫败。
停在竹竿上的一群鸬鹚尽皆发出一声悲鸣，然后拼命扑腾而起似乎是通灵一般朝牧王机啄去。
白羽，墨羽，灰羽，四散飞腾，鸬鹚的鲜血撒满了整个竹台，与黄老的血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似乎就像是往常不分彼此的那样。
所幸，还是赶上了，在今天十二点之前写出来了，小非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