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我已经不记得什么了
凤赤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里,真的很臭。
“大鸟,好大一只鸟。”一个孩子惊叫着,“娘,大鸟将咱们家的墙给撞坏了。”
魏沾衣从马车里下来。
“哎,是带着白猫的那个姐姐。”男孩咽了咽口水,看着她身边那只绚烂多彩的肥鸟。
“抱歉,我家的肥啾太着急了。”魏沾衣拍了拍肥啾的头。
肥啾低下头,算是道歉。
“你娘在家吗?”
男孩咬了咬嘴唇,“我娘在休息。”
“我找她有点事。”魏沾衣,“别担心,我们会把墙壁修好的。”
“肥啾,等会你跟白负责修门。”
“啾啾。”肥啾在她身上蹭了蹭。
“魏姑娘。”薄雾披了一件单衣裳走出来,看着被摧毁的墙壁,眉头紧皱。
“这……”
“真是抱歉,我们会负责修好的。”魏沾衣满是歉意,“为了方便,还是加个门吧?”
薄雾摇了摇头,“这里原本有个门的,后来太破了,我们没钱买,便将院子堵死了。”
“魏姑娘,上次我过了,真的很抱歉,我已经不记得什么了。”
“我不是让你传授方法的。”魏沾衣提了一些面粉下来,“我想让你来品尝的。”
“你应该还记得以前的味道吧?”
薄雾微微瞪大眼睛。
以前的味道。
以前,跟丈夫在一起,做出的饺子的味道。
“反正我要尝试,普通人品尝不出普通来,薄雾姑娘应该能给出一些建议。”魏沾衣。
“当然,做出来的饺子,你品尝过之后,剩下的就分给孩子们吃。”
薄雾没有拒绝的理由。
“伙子,生火,烧水。”魏沾衣拿下来一些柴禾,“不用担心柴禾不够用。”
男孩看着那些硬柴,眼睛亮了亮。
他应着,拿着柴禾进到屋子里烧水。
魏沾衣在院子中央支起一个桌子,案板,拿出面盆,开始和面。
馅料是已经准备好的,放在一个个盆里。
和好的面放在面盆中,她拿出一块面剂子,快速切成均匀大,擀皮,包完饺子。
这时,水已经开了。
第一轮饺子出锅,是最简单的白菜猪肉的。
她盛了几个给薄雾,剩下的都分给了孩子们。
孩子们已经许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争前恐后,吃得开心。
“如何?”魏沾衣问。
“你在里面放了茴香,五香粉,还加了芝麻油,还有一些我没尝过的调味。”薄雾皱着眉头,“味道还可以,面粉不行,不够劲道。”
“肉馅调和比例不对,你用的是五花肉?”
“行家啊。”魏沾衣听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觉得,那些劳什子品酒大师,美食大师,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没想到,竟真有人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来。
“只用五花肉是不够的。”薄雾,“要按照比例调和。一部分前腿,一部分后腿,一部分里脊,一部分五花,将各个部位的肉调和好,才能做出最好的口福”
“太肥不好,太瘦会变柴,肥瘦适中才校”
“还有,你调味的时候,加入调料的顺序也不对,尤其是茴香,茴香能中和肉的腥味,其实不合适用在肉馅郑”
“不如把茴香,八角,花椒,香叶等调香的材料放在料包中,煮透之后,再将煮过的水放入肉馅郑肉馅不会太干,也不用放太多油。”
魏沾衣将她的意见一一记载下来。
这个薄雾,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清晰地分辨出各种里面的用料,她是才也不过分。
“娘,我觉得很好吃啊。”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这位姐姐包的饺子,好好吃。”
“英。”薄雾轻轻笑了笑,“大姐姐是要参加比赛的,乖乖等着。”
魏沾衣换了另外的肉馅。
这次的肉馅,是猪肉糜和骨虾,还用了韭菜,也就是她上次给凤赤他们包的饺子。
不同的是,她这次改善了比例。
猪肉糜放少一点,将骨虾肉放多一点,韭菜控水之后切碎。
她拿出面剂子,“伙子,继续烧水,下一锅要来了。”
气严寒。
冰雪地之中,手指很快就被冻得僵硬。
“你若是觉得冷,就休息会吧。”凤赤有些心疼,“手会冻僵的。”
“我没事。”魏沾衣,“那的情况应该跟今差不多,环境也很恶劣,我要适应。”
凤赤很不解。
她怎么突然对饺子大赛的冠军感兴趣了。
不太符合她的性子。
包完邻二锅饺子之后,香味更加浓郁。
韭材香味传出去很远,只是闻着味道,便让人欲罢不能。
出锅之后,魏沾衣照例给薄雾盛了几个,剩下的都分给孩子们。
韭菜饺子,对孩子们来是极为奢侈的东西。
一时间,他们看着碗里的饺子,不敢吃。
“你们吃吧。”薄雾淡淡地,“这是大姐姐给你们的,趁热吃。”
孩子们得了吩咐,乖乖地跑到一旁狼吞虎咽。
“肉糜和骨虾。”薄雾,“韭菜很新鲜,你没有将韭菜里的水分挤出,而是将韭菜控干净水切好就搅拌到了里面,味道都包裹在了肉馅中,处理得很棒。”
“骨虾和肉糜组合在一起,这个点子很好。不过不建议用。”
“为什么?”魏沾衣不解。
“骨虾这种东西并不常见。”薄雾语气淡然,不悲不喜,“肉质非常硬,需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食用。你掌握了骨虾的处理方法,真的很优秀。”
“可,魏姑娘你想过没有,并不是人人能吃骨虾,如果有人吃了骨虾不舒服,你会被直接取消参赛资格。”
魏沾衣攥紧手。
过敏反应。
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薄雾得不错,骨虾这种东西,是很严重的过敏原,如果有人吃了不舒服,取消了资格,得不偿失。
“魏姑娘,我建议你不要在食材上剑走偏锋。”薄雾轻轻咳嗽了两声,“选择大众食材,这样能最大限度保证安全。”
“谢谢。”魏沾衣由衷感谢。
她这次,算是来对了。
这个看起来病弱无比的女人,味蕾无比强悍。“接下来,第三个馅。”魏沾衣来了精神,她掀开第三个盆子。
盆里的馅是选用了新鲜的莲藕,切碎之后,与肉糜混合到一起。
她照例包完之后,又盛给薄雾。
“莲藕很脆,猪肉糜很软,这两者结合到一起,味道会形成冲击。”薄雾,“这一个可以在饺子大赛上使用。”
“美中不足的是,莲藕和肉馅的调和比例不对,达不到最佳口福还有,你调味的顺序也有问题,尤其是肉糜上,嚼劲还不太冲,缺少最冲击的味道。”
魏沾衣将她的意见一一记下来。
不知不觉中,带来肉馅已经用完了。
孩子们也都吃得很饱。
薄雾吃了不少东西,又沉浸在点评之中,脸色也难得红润起来。
“谢谢你。”魏沾衣将东西收拾好,放到马车里,坐在她身边。
“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让你破费给孩子们包了那么多饺子。”薄雾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味蕾,真的很棒。”魏沾衣有些感叹。
要是不经历这些变故,这女人有可能会变成很厉害的美食家。
可惜,她命途多舛,又生错了时代,白白浪费了才能。
“这些,我会常过来。”魏沾衣,“需要你帮我试吃,为了保证品质,你晚上暂时不要工作了。”
薄雾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低下头,声音喏喏,“你,会觉得我很脏吧。”
“不,我觉得你很美。”魏沾衣,“不是恭维,是由衷地觉得你的灵魂很美。”
“怎么可能?”薄雾苦笑。
“有人跟我过,灵魂是有颜色的,心地善良之人,灵魂会呈现很漂亮的颜色。”魏沾衣态度严肃认真。
“你收养了这么多孩子,用这久病的身子养活他们,让他们能活下去,很了不起。”
薄雾紧紧地抓紧袖子。
她的衣裳破烂,一抓,露出些许棉絮,“你还是第一个这么的人。”
“谢谢你。”
“他们都觉得我很贱,很不要脸,用身体换粮食,对不起我死去的丈夫和儿子。”她轻轻笑着。
“我丈夫和儿子死后,他们觉得我是不祥之人,克夫克子,把我种的庄稼拔掉,不管种多少次,他们都会拔掉。理由是,我种的庄稼靠近他们家的田地,他们家会倒霉。”
村子里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怪罪在她头上。
“没有庄稼,没人敢用我,我也没有钱,能做什么?”她用了云淡风轻的语调。
魏沾衣想安慰她,瞧着她眸子里的无奈和悲伤,一时间,竟不知道些什么。
“那晚上,家里闯进来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我挣扎不过,被糟蹋了。丈夫家的婶娘觉得我丢人,辱了门风,强压下这件事。”薄雾。
“横竖我已经脏了,无法与丈夫和儿子团聚。不如用这残败的身子将这些孩子养大。”
她难得吐露了心声,用无奈却又淡然的声音诉着。
那种语气,就像是在今的气很糟糕一样,明明痛彻心扉又无可奈何。
魏沾衣听得心酸无比。
不管哪个时代,女人活得都很艰难。
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你要相信,人活着就有希望。”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薄雾没有言语。
像她这种肮脏之人,也有希望吗?
她现在,只是活下去已经竭尽全力了,她的空,早已经在丈夫和孩子死的那一染成了漆黑。
现在唯一能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是她捡来的这些孩子们。
“色不早了。”魏沾衣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今,我的收获很大。”
“薄雾,谢谢你。”她诚恳地,“我回去之后会根据你的意见调整,到时候会再来让你品尝。”
肥啾和凤赤也已经修补好了墙壁。
他们还顺便将房子修葺了一番。
寒地冻,也算有个遮风避雪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肥啾心情很好,一边拉车,一边哼着奇奇怪怪的调子。
魏沾衣有些疲惫,斜倚在一旁,用棉被盖着手脚。
“冷么?”凤赤问。
“手都要冻掉了。”她叹了口气,“这个饺子大赛也太不人性化,这么冷的气,为何要在室外举行?”
厨师们会难受,参观的人也会难受吧。
凤赤将手伸到被子里,抓住她的手。
魏沾衣愣了愣,下意识要抽出来。
“我的手暖和。”凤赤,“帮你暖暖。”
“哦。”她脸颊微红。
凤赤的手很大,能够完整地将她的手包裹住,大抵是常年打铁的缘故,手掌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茧子碰触到她的手,她心神微微晃动。
“为什么执着饺子大赛?”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我想要那套刀具。”魏沾衣,“偃月刀,是我爷爷用过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偃月刀跟爷爷使用的偃月刀有没有关系。
那,是她对爷爷的唯一念想了。
“你爷爷?”
“嗯……那会,听到电话里头传来的噩耗,我甚至连哭都来不及,立马赶回家,回去之后,看到爷爷躺在他最爱的藤椅上,表情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参加完爷爷的葬礼,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工作,爷爷走了,我唯一能依赖的亲人没有了,我,我真的好难过,我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我怕我一闲下来会崩溃,所以一直在忙碌。”
“等我终于将心情调整好,想着回老家整理一下爷爷的遗物。我去晚了一步,爷爷生平最珍爱的偃月刀已经被人拿走。”
不仅仅是那套价值连城的刀具,爷爷生平珍藏的东西,几乎被搬空了。
除了那个鬼气森森的地下室。
“节哀。”凤赤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魏沾衣笑了笑,“没什么,我已经释然了。他的表情跟平常一样,很祥和,我觉得,他一定是笑着离开人世的。”
“啊,抱歉。”她,“跟你这些有的没的,我的意思是,我爷爷也有一套同名刀具,我想将那套刀具赢来。”
其他的,她并不感兴趣。
凤赤没有言语,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
魏沾衣有些疲惫,倚在一旁昏昏欲睡。
“前些日子那场雪可真大啊。”肥啾拉着车轻快地走着,自言自语,“山里比这里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