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妇门前
看着床上的老娘发出均匀的鼾声，郑好把空调的制冷模式调成了舒适状态，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院子里，嫂子陈可欣正在洗衣服，见郑好出了来，停下手中的活儿，向婆婆的房间张望了一下，把声音放得低低的：“妈睡了？”
郑好点了点头，陈可欣道：“你去洗澡吧，一会儿把脏衣服给我。”
郑好道：“你先去睡吧，这里交给我了。”
陈可欣笑了笑：“洗衣服可不是男人干的，赶紧去洗吧。”
“那农活也不是女人干的。”说这些的时候，郑好的内心微微有些苦涩，这个家完全就是嫂子一个人撑起来的。
两年前，陈可欣跟哥哥郑善结婚，还不到两个月，郑善就因为打架致人重伤又没有钱赔，被判了三年半，到现在还没出来，老父亲因为这个事气得老肝病复发，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去年郑好大学毕业，没找到什么好工作，加入了外出打工大潮，也没什么好运落在他头上，解决了吃喝拉撒问题之后，所余无几。一周前，身体不是太好的老妈摔了一跤，陈可欣又要去医院照顾婆婆，又要收麦子、插秧，实在没办法才打电话给郑好让他回来。今天老妈刚刚出院回来。
陈可欣笑着说：“可是你也不会干农活啊。”
郑好的脸有些红，赌着气道：“明天我就跟你一起下田。”
“下什么田呀，麦子已经收了，秧也插上了。”陈可欣将最后一件衣服洗完，伸了一下懒腰，月光下皎好的身材轮廓一览无遗。
郑好的心忽然莫名的有些慌，收回眼神道：“嫂子，你去休息吧，忙活了一天你也累了，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陈可欣没接他的话，郑好赶紧到压水井边上给她帮忙压水，陈可欣一边清洗着衣服一边说：“家里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有我在妈不会有事，你还是赶紧回去上班吧，都一个星期了。”
郑好的手停了下来，哗哗的水声也随之戛然而止，陈可欣抬起头：“怎么了？”
“外面的竞争很激烈，别说我这样的本科生了，研究生什么的都一抓一大把，好工作根本轮不到我，就拿我在外面的这一年来说吧，干了很多行当，说起来收入不低，其实消费跟收入是成正比的，一年忙下来，发现钱都被流通掉了。”郑好倒不是在倒苦水，而是在述说一个事实，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陈可欣垂下了头，低声道：“你是不是在恨你哥哥？”
郑好笑了笑：“恨，我当然恨，不过我恨的不是因为他坐牢让我在考公务员的时候政审不过关，而是他把你抛到了一边。嫂子，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郑好低声道：“你干嘛不跟他离婚？你还年轻着呢。”
“瞎说。”陈可欣的声音微微一高，“忻，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就是不懂。虽然他是我哥，但你这么守着有意义吗？我要是他……”郑好话还没说完，陈可欣截口道，“你要是他你会怎么样？”
“我……我……”郑好吞吞吐吐了起来，声音也越发地低，“反正我不会拖累别人。”
“你不懂。”还是这句话，陈可欣不再多说什么了。
郑好一下一下地压着水，眼睛就有些模糊。自从哥哥出了事之后，这个家一直就是陈可欣在撑着，家里几十亩地的农活、照顾老妈以及自己的学费，都是靠这个年轻的嫂子，他就不明白，哥哥怎么就能那么狠心，抛下结婚不到两个月的娇妻跑出去跟别的女人一起吃饭，还动手伤了人坐了牢。其实刚刚陈可欣在问他“如果是他会怎么样”的时候，他真的很想说，我会好好地呵护你。
不过想到自己不过勉强能够糊住自己的嘴，郑好无声地自嘲了一下，把个压水井压得吱吱作响。
衣服洗完，郑好帮陈可欣晾衣服，顺手一抓，手指勾起了个小物件，正要凑到眼前看个明白，却是被陈可欣劈手夺了过去，啐道：“你洗澡去吧。”
郑好其实已经看清了，这是羞羞情趣小内内啊，心头不禁有些狐疑。陈可欣穿这样的内内干嘛？一般来说，这样的衣服都是穿给自己男人看的，难道她背着哥哥跟别的人有染？不会啊，要真是这样的话，她直接跟哥哥离婚不就成了？
一条情趣内内而已，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郑好忽然觉得自己有这个想法简直就是对嫂子的亵渎，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括子。
正要去洗澡，忽然听得门被人敲响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欣啊，可想死我了。”
郑好的心猛地打了一个突突，跟着一股怒气便直冲上心头，一个箭步奔到院门口，拉开了门叱道：“你特么谁呀？滚！”
郑好身材高大，横眉怒目，这男的吓了一跳，不由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郑好一番，嘿嘿一笑：“你小子忙得倒是挺快，看来咱俩是撞车了，行，先来先得。”
郑好倒是没有再不依不饶，关门的时候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过等他回来之后，神情阴沉得很。
“嫂子，你跟我哥离婚我不但赞成，还支持，不过这样就坏了我们郑家的门风了。”郑好的话说的不是太好听。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陈可欣没有辩白，也没有发怒，只是幽幽地问了一句。
“我从来不凭感觉，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知道刚刚那个人说什么吗？他说我跟他撞车了，他是不是以为我跟他一样是个混蛋？”郑好压着嗓子道，“嫂子，我不怪你，真的，每个人都有寻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现在跟个寡妇没什么区别。”陈可欣也不生气，淡淡道，“刚刚那个人叫周飞，是咱们镇子上的混子，经常会来骚扰我。除了不理他，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郑好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王八蛋：“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会怎么样？你打他一顿然后跟你哥一样进去坐牢？”陈可欣反问道。
郑好不说话了，也说不出什么，他发现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陈可欣也没有再说什么，缓缓走回她的房间。
陈可欣结婚那会儿，郑好还读着书，加上郑善出事，所以陈可欣在村里集中居住区购买的地基也没有去建新房，一直还住在郑家在村里的老宅子里。
陈可欣的房间在主屋的东侧，郑好的房间在西侧，中间隔着一个堂屋。洗完澡回房的时候，郑好看到陈可欣的房间里还亮着幽幽的灯光，心头微微一颤。刚刚的事情陈可欣有一个解释，虽然并不完美，但是郑好还是相信她的话，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苦楚，是的，新婚丈夫坐牢，自己忙里忙外，还要抵御着外界的骚扰，家里没有一个男人真的不行。
在踏入自己房间的那一瞬间，郑好已经打定了主意，留在家里不走了，在外面的工作远没有照顾家人来得重要，他实在没法子想像这两年多来陈可欣都吃了多少苦。
第二天一早起床，陈可欣正搀扶着老妈在院子里遛达，见到郑好出来，陈可欣道：“早饭在锅里，自己去吃。”
锅里有玉米稀饭，还有包子，郑好三下五除二干掉两碗稀饭四个包子，要出去替换陈可欣，陈可欣笑着道：“得了吧你，粗手粗脚的。牙都不刷就吃饭了。”
郑好笑着去了卫生间，一番洗漱之后，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公司的老板：“常总，你好，我是小郑啊。我想跟您说个事，我打算辞职了。”
那端的常总吃了一惊：“什么？干的好好的为毛辞职？你小子干得不错，我挺看好你的，准备年底给你加薪升职呢。”
郑好已经下定了决心，说：“常总，感谢你对我的赏识，不过我已经决定了。”
常总很是惋惜：“那实在太遗憾了，你来办理离职手续吧。”
挂断电话，郑好走出卫生间，便看到站在门外的陈可欣。
“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陈可欣显然听到了郑好的通话。
郑好笑了笑：“人往高处走嘛，干的不愉快，又累工资又低，干嘛还要干？”
“下一个工作是什么？”
“还没找好呢。”
“你真是的，下家没找好就辞职。”陈可欣抱怨了一声。
郑好还是笑：“在外面晃荡了一年多，想家，回来了就不想走，先在家里待一阵子吧，看看家里能不能找到什么工作。”
陈可欣若有所思地看了郑好一眼，欲言又止，郑好笑着道：“嫂子，菜还没买吧？我跟你一起去买菜吧，中午做点好吃的，在外面嘴都快吊起来了。”
陈可欣失笑道：“那好，去换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