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新能力
一股热流未及入腹,尚在喉管之内,便似乎已经腾起了火焰。
入口之前,感觉那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真的就像是这个年代再普通不过的汤药周昂甚至已经做好了首次试验会配料失败的准备。
然而,十几味普通寻常的药材被匹配到一起,却在这一刻,忽然在一个修行者的体内燃烧了开来,炸裂了开来。
周昂感觉自己咽下去的不是一碗药汤,而是一碗酒,一团火。
甚或,是一道雷霆。
忽然之间,他进入了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
目之所见,五彩绚烂,斑驳陆离。
整个世界似乎在顷刻间变得空灵起来,被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线状的、块状的、团状的、奇形怪状的纷杂的颜色填充着,而又分割着。
他的面前没有房子,没有院子,没有了雨。
天地间只剩下颜色。
且与此同时,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在或近或远、或东或西、或南或北,甚而是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的地方响起来。
木匠在拉锯。
电光在云层里钻。
鱼儿轻灵地跃出水面。
一块被风吹日晒雨淋了几千上万年的石头,正在以一种正常人类绝对观察不到的速度,比缓慢还要更加缓慢地爆裂开来。
床榻在咯吱咯吱的椅,有女子软糯飘摇的呻吟声。
婴孩在啼哭。
鸟儿吞下了一尾小鱼。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在半空中缓缓摇曳着飘下。
鸟儿的羽毛与空中气流摩擦,发出声响。
孩童在背诗。
铁匠的锤子落下去。
有人在喊“百官上朝”。
瓢泼大雨。
蚂蚁在搬动麦粒。
齿轮转动,令人牙酸。
帛布被撕开。
…………
周昂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要爆炸开来。
似乎有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的岁月,正从自己面前一一路过。
他甚至很快就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一碗简单的草药,点燃了他体内积蓄已满的天地灵气。
在某个声音的缝隙里,周昂福至心灵一般,有了片刻的回魂,他下意识地回想起郑桓师叔当初的教导,并循着那教导,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感知从那些叫人痛苦的东西中硬生生抽离。
这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而且他似乎根本就无力去抽离。
并且很快,他就再度沦陷到那色彩与声音里。
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令他无限趋近于最终的、彻底的疯狂。
忽然,怀里的镜子微微震颤了一下。
这是周昂的身体所能真实感受到的这个世界所带来的唯一的真实。
他立刻如溺水之人碰到了一根稻草一把,一把抓住了这种感觉。
神入灵台。
郑师叔说:“神入灵台,守其清明,可破一切障。”
忽然,他整个人的感知,从那包罗万象的迷幻中退了出去。
一团烈火于腹中炸裂开来,并迅速烧遍全身。
那五彩斑斓的色彩,如积雪般崩塌、消融、泯灭。
那万般驳杂的声音,一瞬间开始渐行渐远。
在忽然的某一刻,淅淅沥沥的小雨的声音忽然回到了耳中。
炉火未熄,烘炙胸前。
周昂张开眼,只觉得自己的神志有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有些后怕,有些庆幸,又有些说不出的坦然。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体内原本那已经充盈沸荡的灵气,已经经过了一轮彻底的质变它们似乎变成了雾絮一般的存在,汇聚在自己腹部的丹田之处,一个小小的、大不过针鼻儿的窍要里。
再次闭上眼睛,迫而查之它们有着火一样通红的颜色,如丝絮般缠绕成团,又如雾气般氤氤氲氲。
…………
过了好久之后,周昂才再次睁开眼睛。
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少了坦然,褪了亢奋,反倒是多了一抹迷茫之意。
就在完成刚才的探查之后,他当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已经成功地晋升为第八阶的修行者,但是在与此同时,他竟还同时察觉到,自己体内忽然多出了两项特殊的能力它们忽然就出现了,就好像是早已镌刻在自己体内了一般。
而正是这两项忽如其来的能力,让他觉得有些下意识的茫然。
第一项能力,或许可以姑且称之为“水遁”?
周昂也不确定。
经过探查和感知,他知道这项能力可以让自己借助于水的存在,进行一种特殊的“隐身”、“跳跃”和“穿梭”比如,如果自己面前有一个池塘,哪怕是很小的一个池塘,自己只要跳进去,顷刻间就会消失无踪。
而如果与此同时,在这附近三十丈之内,还有另外一个池塘,那自己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用,就可以从那里一跃而出。
这算是一个什么能力?
无从想象。
为什么晋升为第八阶修行者之后,自己会忽然多出这么一个能力?
也同样是完全不得而知。
郑师叔此前也没说过呀!
当然,针对探查到的这项能力,周昂几乎是转瞬之间就联想到了它的具体使用方法:它当然可以用于匿行、潜入、逃脱!
等等等等。
甚至于,尽管现在会很是吃力,但周昂能够感知的到,这项忽然多出来的能力里面,似乎还包含了一定的可以在水下行走和长时间停留的能力。
目前大概的感觉,自己大约可以通过隐身在水中的状态,在湖泊池沼之中隐藏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这种隐身状态,是连池塘里的鱼虾也无从发现的,就好像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当然,前提是那一方水域能容得下自己的身体。
除此之外,他还凭空多出来了第二项能力,这项能力,或许可以称之为“改变”?可能“改变”这个词太大了,叫“诱导”、“引导”,或者“畸变”、“诱变”之类的,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它的作用就是,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某个人、某件事,只要其中存在哪怕一丁点的变量和变数,只要周昂想,他都可以尝试去施加潜移默化的影响,并且有一定的几率可以获得这种引导的成功。
当然,这种影响,必须不能违背常理,不能违背逻辑。
比如说,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如果现在周昂在跟……比如方骏方伯驹好了,俩人正在下棋,周昂赢了,方骏觉得没意思,百无聊赖,不下了,要走,而周昂还想乘胜追击再下一盘,那么这个时候,周昂就可以尝试去影响一下方骏的思维。
只要他的脑海中拥有着“留下再来一盘”这个思路,或者不拒绝、不抗拒这个思路,那么理论上来说,周昂就有一定成功的可能性。
一旦成功,方骏可能就会觉得:虽然输了棋很无聊,但我该干嘛去呢,也没别的事情啊,别的事情可能比这个还无聊啊!
于是,或许都不用周昂开口劝他,他自己就又决定再下一盘了。
再不然也可能是另外的,比如“再来一盘,我就不信我还会输”之类的,如果他脑海里是有这个想法的,那么周昂也有可能就此扭转了他的原本思路。
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周昂一旦成功,本来应该发生的,“方骏起身离开”这件事,就会被改变成了“方骏决定再下一盘”。
当然,据周昂感知到的情况,自己虽说拥有了这项能力,但目前它的能量相当弱小,所以,能产生的影响,一来极小,二来可能很容易就会遭到失败。
至少就目前来说,周昂觉得如果上面举的例子真的发生了,自己应该是就没有可能去影响到方骏的想法。
但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这项能力会随着自己的成长而成长。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不停进步,这项能力在将来会越来越厉害影响力越来越大,成功率越来越高。
初初探测明白这项能力的时候,周昂同样是很茫然的。
因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突然了。
不止郑师叔,此前他认识的所有人,包括官方修行者们在内,他从来没有听任何一个人说过,品阶提升之后,还会有新的能力忽然出现这回事。
尽管在这微微的迷茫之下,是被压抑着的、似乎随时都可能一跃而起的狂喜。
更进一步来说,狂喜之下,是细思极恐。
在不违背逻辑的情况下,我能影响,或者说是能干扰一只鸡是先吃这一粒米,还是先吃那一粒米,我能影响一个人决定是去还是留,那当我强大起来,我是不是可以让一只鸡选择自杀?一个人呢?
再想想……可能不行,因为这会违背逻辑!
但如果这只鸡,或者这个人本身就想自杀,自杀这件事,是他心里的选项之一的话……那我就有可能会成功?
那如果,我更强大一些呢?
我是不是就可以尝试去影响一群人?
这是在干嘛?这是在引导!
某种程度上来说,浩大的社会上,每一个人的每一个选择,都在从细微处润物细无声地影响着历史至少是自己的历史。
一念之间的选择,甚至可能决定生死。
而某种程度上来说,整个人类的历史,又是由无数人的琐碎的、细微的、卑弱的历史汇合到一起,最终形成了它的模样。
这一刻,没有来由的,周昂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服下那一碗汤药之后的状况,在那个时候,他感觉似乎有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的岁月,从自己面前一一掠过。
“这就是……大衍术吗?”
“所以,我跟他们的修行,完全不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