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要带你们走向死亡
凛冽寒风吹过，热血仍自沸腾。
一张张脏兮兮的脸上写满愤怒，握刀的手青筋贲起，满腔怒火只待斩敌酋的那一刻才能得到宣泄。
杀鬼子从无心理负担的岳复此时却是满心沉重，那一具具被人当做破木桩一般丢弃在坑道中的尸体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
那些人，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而战斗；虽然身死，但忠魂不灭。
那些人，将永远留在这片阵地上，亲眼看着他们的同伴战友为他们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身躯虽腐，但，英灵不朽！
渐渐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岳复身上。
如果说那些战友袍泽的尸体让他们感到绝望的话，那岳复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从发现那些尸体到现在，没有人见过岳复脸上露出一丝悲恸，可是那双眼底带着血色的眼眸却要比任何语言和表情都能表达愤怒。
是的，在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岳复喷薄欲出的怒。
怒虽无声，一旦爆发，其势必若惊雷。
“长官，您说吧，接下来咱们怎么干？弟兄们肯定没有一个怂的！”陈志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
“等！”岳复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简洁明了。“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坑道，轮换警戒休息，要想和我十九路军决战，鬼子的主力如今应该就在我们前方超过十里的地方，这种后方的巡逻日军必定会相对较少，但是，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岳复一口气把眼前的形势简单说了一下，便转身默然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坟冢和那个长跪于墓前的年轻士兵。
没有人发现，他的双拳一直紧握，青筋暴露。
虽然想过曾经的卫国战场上会有残酷，但杀俘，而且是如此大规模的杀俘出现在他这名算得上老兵眼前时，岳复依旧很难接受。
日寇的残暴，比军史中记载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他竭力忍耐，恨不得立刻寻找日军痛痛快快厮杀一场。
为了那些同袍们。
他们孤单的躺在泥地里，衣衫褴褛。
他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几年甚至一年以前他们不过还是扛着锄头下地劳作的农夫，有一个长相算不上貌美但却温柔的妻子，或者，有一个已经白发点点的母亲。
他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是，为了这个国家，他们选择来到了这个战场。
只是，几十年后，还有哪个人能记得那些躺在冰冷泥土里的英烈遗体，他们会不会冷。。。。。。
他们，应该是，会冷的吧……
“敬礼！”岳复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身体笔直，以共和国军礼敬之。
岳复知道，因为特殊的原因，他们，直到若干年后才会出现在整个民族的记忆中。但，只要被记起，就永不会忘记。
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秦雨凝静静的看着那个不久之前还一脸凶相的斥责自己冷酷无情的胖子，心脏却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了一下。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迅速模糊了视线。
原来，因为同袍，他也会殇啊！
七秒杀七人，以一己之力灭杀一个日军小分队、救下陈志和六人，捏碎敌人的喉骨如同捏碎一颗薄皮核桃……这样的人，绝对够强，但，也有属于他的脆弱。
如果说其他人内心的悲愤已经达到了的话，此时的岳复应该算是踏过了那个。
作为一名来自几十年之后的中国人，他比这些人更加清楚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当中，这些英勇的中国军人都经历了什么。
眼前的一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长官……”陈志和凑上前试探着触碰了一下沉浸在悲恸之中的岳复。
两秒钟之后，岳复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坚毅，轻声道：“如果，我要带你们走向死亡，你们敢随我一起吗？”
“长官，只要你带我们杀鬼子，我孙小山这条命就卖给你了。”那名一直跪着的士兵泪眼婆娑站起身，表态道。
“鬼子是要杀的，但你说的命卖给我，不对。”岳复却是摇摇头。指着被土掩埋平上的坟冢，“如果不想这样冰冷的躺在里面，这里的每个人都得拼，哪怕拼也可能是个死，但不拼，是绝对死。你们的命，是卖给自己，懂吗？”
秦雨凝微微皱了皱眉，上前两步低声问道：“岳排长，有什么计划你就说吧！我们都不怕死！”
岳复眉头狠狠一皱：“没你的事儿，一会儿天黑之后你就老老实实的找个藏兵洞躲起来，啥时候听到外面有中国人说话，啥时候再出来！”
“我不！”秦雨凝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异常坚定。
“我要跟兄弟们在一起，哪怕是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雨凝低垂的眼角不由自主的瞟了岳复一眼。
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想跟刚刚认识的一帮兄弟在一起，还是想和这个连续救了自己两次的胖子在一起。
女人，从来都是矛盾体。
。。。。。。。
在接近两万人的日军包围之下，活下去的希望能有多大？
鬼子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对面的国军同样也不知道。
届时双方一旦展开炮火对轰，他们甚至可能死在自己人的炮弹之下！
但有了秦雨凝这个女人率先表态，加上先前被自己同袍数百具遗体的刺激，一帮残兵们那还不热血沸腾，纷纷表态愿意跟随岳复一起赴汤蹈火。
当然，这也有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退路的因素。在这个时候落单，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死亡。
就在众人的情绪开始渐渐高涨的时候，岳复的话却像是一盘冷水，当头浇了下去：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日军指挥部就在附近！”
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瞬间让包括秦雨凝在内的二十多名残军安静下来。
鬼子的指挥部在附近，潜台词就是这附近至少有一个满编中队的鬼子兵！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事他们读懂了胖子长官的潜台词，他要去进攻日军指挥部。
怪不得，他说要带大家走上死路。
可是，他们，只有两挺歪把子机枪和二十支步枪啊！
别说找上门去，一旦被巡逻的鬼子发现，他们能活下去的几率就已经是小于等于零！
就在这时，一直在坑道边儿上警戒的小名叫石头的士兵突然冲到岳复面前，低低的声音之中充满紧张：
“长官，鬼子的巡逻队来了！”
岳复目光一凝：
“多少人？”
一般来说，日军安置在已经占领的阵地上的巡逻队都是三五人为一组。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岳复从石头那张因为紧张而苍白的脸上就看出来，这支巡逻队人数一定不少。
“咕咚”
石头咽下一口唾沫：
“二、二十多个，离咱们还有二百米左右！”
“长官。。。。。。”士兵们脸上既紧张又焦灼。
“全体，进入战位。”岳复低吼着下达命令，一闪身来到坑道边儿上探头看了看，二十几名日军士兵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只是，看上去他们不像是巡逻队，一个个的都把加上刺刀比他们个头还长的步枪背在背上，队形略显散乱，似乎边走边说着什么。
从他们的方向上来看，应该就是奔着刚刚发现尸体的那处坑道去的。
岳复的瞳孔微微收缩，两道宛若实质的寒光似乎让周遭的气温再次下降了两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