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笑容
想来和钱闻钱胖子一样好奇的人不少。
京城都被人一把火烧了,说这是王朝末世,半点不夸张。
这个年月,正确的操作,难道不是广积粮多攒钱,以便熬过后面的苦日子吗?
为何,平阳郡主府反其道行之,竟然在这个时候冒着风险大兴土木,四处招募人口工匠,还给天下商贾发邀请函?
这番操作,很值得推敲啊!
是做戏?
还是脑子不清醒?
亦或是钱太多,仓库堆不下,想要败家?
想不通想不通!
端看燕夫人公子逸两口子这一路上所作所为,不像是脑子不清醒的人啊!
既然想不通,心头又好奇,怀里又揣着一份邀请函,不如就去平阳郡瞧瞧呗。
去了那地方,总能看出点门道。
说不定还真有赚钱的机会。
……
钱闻钱胖子的隔壁包间,有客人,是一对父子。
这对父子,一脸沧桑,正是吴家父子。
吴大人,曾经的钦天监官员,因为替皇帝算命,不得不隐姓埋名。
他如今做道士打扮,蓄了两寸长的胡须,一把利剑背在身,着实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人们见了都会称呼一声道长。
吴大郎,大名吴局。
这一路上,他要学习术数,道法。还要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又要忧心天下。
年纪轻轻,活得像个忧国忧民的老头。
天下人日子苦啊!
就算是富庶的南方,世家豪强,日子自然是平安幸福的。
可是乡野小民的日子,就难过了。
加上大量逃难逃荒的流民难民,大魏天下,处处都是一副人间惨剧。
偏生朝廷自顾不暇,连京城都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父子二人,歇脚茶楼。
哪里想到,会听到车马店伙计慷慨发言。
以及隔壁胖子的一番说辞。
吴局微蹙眉头,“平阳郡主,就是前段时间改封地的筑阳郡主。竟然在这个时候广招工匠力士,糊涂了吗?”
他父亲吴道长高深莫测一笑,“这么大的手笔,一看就不是平阳郡主能办的事情。定是燕夫人借平阳郡主府的名义,大行其事。”
燕云歌被钦定为平阳郡主府的继承人,此事并没有传出去。
这个消息,目前还只是在官宦世家内部,小范围传播。
吴局给父亲的茶杯里面添上茶水,“听闻燕夫人带人南下,顺便在京城发了一笔横财,将整个京城都给搬空了。”
“此话颇为夸张!”吴道长说了一句公道话,“皇帝百官出京城的时候,据闻车队绵延几十里近百里。除了人,马车上面全是各类价值连城的财物。燕夫人嘛,准确的说就是个捡漏的,捡皇帝百官剩下不要的物件。”
吴局说道:“总归燕夫人在京城发了一笔横财。她拿着这笔横财,就敢大兴土木,广招工匠力士,甚至连青壮妇人都要,儿子以为着实有些膨胀,还有些狂妄。”
吴道长捋着胡须,轻声一笑,“非常人行事,自然是走非常路。仔细回想燕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从不走寻常路。想来,这回大兴土木,定有旁人难以理解的想法在其中。现在看不明白,再等个一二年,两三年,我等凡夫俗子自然会明白她的用意。”
“父亲对燕夫人颇为看好?”吴局好奇。
吴道长透过窗户,看着对面车马店人进人出,陆陆续续有人来询问平阳郡的情况。
一听口音,百分百都是逃难到此处的外乡人。
本地人,但凡日子还过得下去,都不会离开本乡本土,到外面讨生活。
故土难离啊!
也是因为心里头怕!
怕出门在外,被人骗,被人欺……
还怕离家后,家里人被邻里欺负说闲话。
更怕将性命都丢在外面。
也只有失去了家园和故乡的逃难者,才有勇气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寻求一线生机。
他指着窗外,对儿子吴局说道:“不管燕夫人目的何在,为父认为,她至少给了这些逃难者一个选择,一个希望。而且观燕夫人行事,她应该是个信人,不会这么大手笔只为了骗一群穷哈哈。”
吴局蹙眉,“父亲,我们还是继续南下吧。追上朝廷,看一看局势,看看大魏气象。听闻皇帝身体不好,父亲难道不担心吗?”
吴道长摇头叹息。
有些话,他对任何人都没说过。
太宁帝萧成义,当初他给对方算命的时候,就看出必有一劫。
本以为劫数是应在反贼司马斗围困京城上面,哪里想到竟然是应在乌恒围城。
一年内,京城两次被围困,最后还丢了京城,即便他精研天象,也没算到这一幕。
皇帝终究没有躲过劫难。
劫难中的一丝希望,似乎也没在皇帝和百官身上应验。
反倒是平阳郡,让他生出一丝丝好奇。
他心里头有一个念头,要去平阳郡看一眼,观一观当地人文天象。
他对儿子吴局说道:“改道,先去平阳郡。之后再从平阳郡南下。听闻,那边正在修路剿匪,想来是要打通平阳郡通往南边富庶之地的道路,尤其是打通通往建州行宫的道路。”
吴局跺脚,“父亲难道不关心朝廷和皇帝吗?平阳郡随时都可去得,朝廷那里去晚了,恐怕……”
“为父本就无力回天,去不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大郎,你要记住,我们可以测算命数,却无法改变命数,也不要试图去改变。”
吴局叹了一声,重重点头,“儿子听父亲的。我去安排,明儿就出发去平阳郡。”
……
前往平阳郡的道路,满目荒凉。
道路两边的田地,稀稀拉拉一些农人在耕种。
吴家父子难免好奇,停车询问当地人。
这才知道,因为年年打仗,征兵,服徭役,朝廷增加赋税,很多小民家庭缺少壮劳力,早就破产沦为大户人家的田奴。
各种天灾人祸,使得天下各州各府的人口都在减少。
一声叹息,无可奈何啊!
将暴发户气质拿捏得死死的胖子钱闻也在前往平阳郡的马车上。
走了一路,着实没什么看头。
荒凉,贫穷,蛮横……
就不是太平景象。
天公作美,没有下雨,赶路数天,终于进入平阳郡地界。
定睛一看,就发现有所不同。
地界分割处,舍了关卡,不收过路费,只是做个登记,检查户籍路引,发放通行腰牌。
关卡旁边还多了几座草棚宅院,有茶楼,有饭铺,有大通铺,还有一座勉强上档次的酒楼。
赶了一天路,钱闻干脆就在酒楼歇下,准备住一晚。
好巧,吴家父子也住进了酒楼。
隔壁大通铺,停满了车马。
据说住了几百人,全都是各地赶往平阳郡干活的工匠力夫,还有少数妇人。
更有一部分人,拖家带口,老老少少。
钱闻见到吴家父子,眼前一亮,面熟啊。
他是个生意人,最擅长和人打交道。
主动上前,“道长,我们又见面了!道长也是去平阳郡郡府。”
吴道长捋着胡须,一副高人风范,“四处走走看看!”
钱闻朗声一笑,“哈哈……我和道长一样,也是四处走走看看。天下不太平啊,不过这平阳郡看着好像不一样。”
吴道长朝酒楼外扫了眼。
来来往往,都是穷苦人,和别地并没有区别。
唯一称得上区别的就是秩序!
还有人们脸上的笑容。
他一路南下,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脸上看见充满希望的笑容。
笑容很淳朴,也很珍贵。
他不动声色,询问到:“钱老爷不嫌弃,一起用餐。”
“道长不嫌弃我粗鄙,我是求之不得。”钱闻打蛇随棍上,就和吴家父子拼桌坐在一起。
吴道长随口问道:“钱老爷观此地,有何不一样?”
钱闻四下看看,“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就是觉着这地的人啊,看着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更热情些。”
“哈哈哈……钱老爷说的没错,这里的店家伙计都热情些。”
其实不是热情,而是笑容。
真诚且充满希望的笑容,在不知不觉就感染了人心,让人觉着此地大为不同。
人们进进出出。
随着日头西下,小小的关卡,人越来越多,越发热闹。
酒楼外人声鼎沸,又来了几大马车,载着上百号人投宿大通铺。
又有几辆精致的马车,进入了酒楼。
只需一眼,就能判断出马车主人非富即贵。
钱闻挑眉一笑,看来不光是他对平阳郡感兴趣。
天下间对平阳郡感兴趣的人不少啊!
这个春天,很热闹嘛!
他乐呵呵的,热闹才好啊!
热闹,就证明机会多。
穷哈哈一个,连一点人气都没有的地方,自然也不存在机会。
生意人就喜欢热闹。
“我敬道长一杯!这地方的酒水,勉强还能入口。希望道长不要嫌弃酒菜简陋。”
“钱老爷客气!”吴道长端起酒杯。
身为道士,并不忌口。
酒喝得,肉吃得。
钱闻感慨了一句,“处处闹粮荒,没想到这地方小小一个酒楼,竟然还能提供这么多酒水。莫非平阳郡不差粮食?”
酒水都是用粮食酿造。
天灾人祸,粮食第一。
大户人家都开始屯粮。
于是乎,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酒水短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