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奢望的亲情
史子惠不愿意自己儿子出事就迁怒别人,现在再听乌博海的讲述,她心里虽然仍旧是心惊胆战的,但说出的话,却已经是在教给儿子,要宽恕别人:“伟伟他们不比你大,又都是孩子们,大难临头了也会慌。他们力气也小,你不能因为人家不救你,你就记恨人家,气量这么小,长大后可就不是男子汉了!”
“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乌衣锦突然冷了脸:“这是校活着回来了,他们两家的家长才会来送营养品,要是校没有回来呢?”
史子惠和乌建德一听她这话,也是跟着脸色大变:“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乌衣锦:“是不是胡说,你们想想就知道了。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但是小淳遇到他们去厂子里的那个时间,距离我们找到校时,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都是乡亲邻里,她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任何一个人,可现在事实却已经明白的摆在他们眼前了。
“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扣掉路上的时间,再去掉零零碎碎的枝节,剩余两个小时里,受惊的孩子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家里大人。”
乌建德和史子惠都沉默了,那些孩子的家长,没有一个来告诉他们,说他们的儿子遇到危险,正在等着他们去救。
史子惠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场面,乌建德怕她担惊受怕,所以也没有跟她仔细说细节,可乌建德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要是再晚上几个小时,校就直接冻死在厂子里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粗糙的大手,狠狠地在脸上搓了一把,“人家帮咱是情分,不帮咱是本分,小锦,咱不怨。”
“这不是情分不情分,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乌衣锦指着床上吓傻了的乌博海说:“要不是小淳,这傻小子还不定怎么样呢!”
那些人或许有人动了恻隐之心,也或许有人怕乌博海出事,乌家迁怒自己家,所以最后他们都选择了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史子惠听了乌衣锦的话以后,就气白了一张脸,“怪不得,怪不得伟伟娘来看校时,那么心虚,原来是他们心里有鬼!”
“够了!!”
乌建德一拍桌子:“这事揭过了,以后谁也不能再提!”
乌衣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淳于景一把拉住,带出了气氛僵硬的屋子。
站在寒风凛冽的院子里,淳于景看着乌衣锦插着腰使劲儿的呼了几口气,一张白嫩嫩的瓜子脸都要变成圆嘟嘟的小包子了,就笑着说她:“冷静了?”
乌衣锦凉凉地说道:“冷了是真的...”
淳于景忍不住笑道:“嗯,还能说冷笑话,那就是没事了。”
“该难受的是那个校那个傻小子,我能有什么事?”
交往值得交的好友,信任能信得过的知己,她这一世,绝不会让自己被身边的人再伤的体无完肤。
街道上孩童们的欢笑声伴随着络绎不绝的炮竹声响喜庆又欢快,淳于景知道他该回家了,可没有几日便要各奔东西的现实,却让他珍惜他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我...走了。”
乌衣锦点点头,“嗯,小淳,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今年第一个跟他说新年快乐的,竟然是她。
看着他转身慢慢走远的落寞背影,乌衣锦心里有些难受,她没有忘记淳于景方才看着他们一家人,齐聚一堂时艳羡的目光。
“小淳!命运靠自己,幸福也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他蓦然回首,那个梳着长长马尾辫的女孩子巧笑着,站在已经凋零了的巨大梧桐树下,看着他问道:“你想要吗?”
他听见自己说:“想。”
他很贪心,世间所有美好的情感,他都想要。
“那你就尽自己的全力,去试一试啊!”
“嗯!”
是啊,不试过,怎么会死心呢?
回到家里,他姥姥正在准备晚饭,姥爷正坐在太师椅上皱着眉打电话,看到他进来时,竟然慌张的一句再见都没跟那边说,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小、小景,你回来啦?”
姥爷略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指着厨房那边说:“你姥正在做年夜饭呢!有大虾,你妈特地从上京给你邮过来的,晚上你一定要多吃一点啊!”
淳于景静静地站着,今天是除夕,他却还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异地他乡,本来已经任命了,可她却说要争取,有用吗?
在他姥爷惊讶的眼神中,淳于景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一接通,他连一声问好,都还没说出来,就听那头有一道略有些急促的女声在嚷着:“话都没有说完,您怎么就挂电话了?我们现在都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哪还有时间去管小景?您就是把他给我们送过来,我们也——”
“妈妈...”
终于再也听不下去的淳于景,攥着手心,僵硬地说道:“今天是除夕了。”
电话那头的梁美芝一听孩子的声音,心里就有些莫名的心虚,她咬着嘴唇有些后悔刚才说出的那些话,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多少还是有些伤孩子的心。
“小景乖,爸爸妈妈很快就能忙完手里的工作,一定尽快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淳于景在他姥爷担忧地目光中,强行扯出一抹笑来,说道:“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开心。”
梁美芝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凉,这句话一听就很违心。
她这个儿子,从出生就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乖巧懂事,也从来就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当他说高兴的时候,未必是真的高兴,说开心也未必就是真的开心。
现在,她倒宁愿他跟她撒泼哭闹,也好过这样平平静静地说假话。
“小景,你相信——”
“妈妈,新年快乐。”
没有勇气再听下去的淳于景,啪的一声,扔掉了手里的话筒,淳于景的手心,在这短短的几句话功夫里,就已经汗湿了,他苦笑一声,有些感情,始终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