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四十九点五章 曾经

在神菁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的时候,森兰留了下来。

“我看你好像还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啊?”森兰看着江诗迟疑地表情,决定自己开口询问。

森兰明白,自己离开世间已经三百年,这三百年肯定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这江诗竟然被称为了艺云道人,比如延续数百年的江府竟然没落了。但他暂时不打算去探究那些事情,因为他对此早就不感兴趣了。

“你到底……为什么还会活着……”江诗无表情的眼角有些微微的抽动,仿佛是在悲伤,又仿佛是在喜悦。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份感情。

她以为森兰早就死了,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时刻微微勾起的嘴角。

现在这个在回忆中无数次浮现的脸庞回到她的眼前,她又没了什么实感。仿佛在做一场漫长的梦,仿佛只要一睁眼,自己还能回到那个午后的树荫下。

“你怎么变得健忘了?”森兰摇摇头,他明明已经和江诗说明过自己不过是死后的鬼魂,为什么她还会问这种问题。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江诗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呢?

“你是矛盾的存在……亡魂依靠生前的执念而存在,因此亡魂会因为执念而疯狂。可是你却是理智的,你没有执念,那你到底是依靠什么而存在?”江诗无法理解,这个自称亡魂的存在,是否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我怎么会知道?”森兰叹了口气,“我生前就对这些毫无研究,死后更无法知道啊。我现在就是存在于此,就是站在这里像正常人一样跟你说话。只不过有些人看不到我罢了。”

“那么你……”江诗又开始了犹豫,“你怀念那段日子吗?”那段三百多年前的时光。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去想那时候的事情,可回忆还是想潮水一般涌出来。

她以为自己是想通了,实际上或许只是他的死亡断了她的念想。

“呵,”森兰笑了笑,“你已经多久没有用那个名字称呼我了?”

“枫……”江诗想要再叫他,可是她的话立刻被森兰打断。

“我是森兰。”他笑了笑,“我也只是森兰。”

“森……兰。”江诗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喊出这个名字。因为那个名字,象征的不只是一个代号,更是一段时光,一池忆,一些忘不掉的时光。

当她这样称呼了他,他们之前的所有都将化为泡影。即使那早已经是三百年前的泡影。

“对不起。”她突然说。

“你在为哪一件事道歉呢?”森兰无谓地笑着,“不过无论哪一件我都无所谓了。”

江诗犹豫了片刻,她知道这句话即使说出口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她还是想说。那迟到了三百年的话语。

“我喜……”

“你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吗?”森兰打断了江诗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不想听。

“可是……”

“我不再是洛枫,你也不再是江诗。”他勾起那令她无比怀念的微笑,“游客森兰和大名鼎鼎的艺云道人可没有任何关系啊。”

森兰紧接着转身,意图离开。他不想叙旧,他不想再触碰那段时光。他明白时光是回不来的,所以他不会怀念往昔。

“我……”江诗眼神黯淡下来,她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

“……”森兰没有回答,也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是默认了。他自认能放下一切,但最后他还是发现自己仍然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少年。

“那段时间……你开心吗?”

“……”森兰回头看了看江诗,“我很开心。”他笑了,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开心地笑了。

“和你们一起的那段时间,比之后的每一天都要更加幸福。可是啊……”

森兰依旧笑着,似乎从那一天开始,他僵硬地微笑就不再卸下,只是他将那微笑修饰的越来越好,直到所有人都无法看出它的虚假。

“你知道吗?我只后悔过两件事。第一件是相信他,第二件是相信你。”

“是嘛……”江诗回以一个苍凉的笑容,“真的……对不起……”

“而有资格说没关系的人,已经消失在三百年前了。”森兰挥了挥自己半透明的手,好像在再次提醒江诗,自己已经死了。他已经是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算是什么。

“……”一时间,空间寂静着,仿佛一切都停止了。

“你是什么感觉呢?”江诗的眼神没有焦点,她不想看向任何地方。

“和当年离开他时一样的感觉。”一个男声响起。他站在房间里的烛火后,没有露面。只有他黑色的影子,占据了半个房间。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会选择离开呢?”

“还不是跟你一样的理由。”他果断地回答道,“我们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却怀着同一个目的。”

“可是我们谁也没能达成这个目的。多么愚蠢啊。”江诗闭上眼睛,似乎十分痛苦。她也总是后悔当年的决定,可是当时除了离开,又哪有更好的办法呢?

明明他们都对此理解,明明他们都相信彼此,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她会被云起城束缚,他会被魔操控,只留下他独自等待了那么久呢……

为什么等到他们再知道他的消息时,他已经回天无力了呢?

“我距离那个目的只剩下一步之遥了。”他说,“如果你能帮我的话,或许能实现的更快。”

“你是在邀请我吗?”江诗看向他的影子。她其实也没想到,他竟然混在候选弟子里混了进来。

“不,我只是在通知你。”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已经丧失了情感。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如果你不同意,就不会问我了。”

“呵呵。”

他们就像在说暗号似的,弯弯绕绕,曲折无比。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反而是最熟悉的话语。

“真是久违的感觉。”“是啊。”不知是谁感慨,也不知是谁附和。只是这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在想,原来三百年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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