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罗与欣面上显出犹豫的神色来，潜意识里总觉得就这么直愣愣跟着一个算不得熟识的老人走不合适。
一直守护在罗与欣身后的叶一此时替罗与欣做了决定。
叶一伸手抓住罗与欣的手臂，让她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地道的入口。
罗与欣不解，回头看向叶一的眼神里尽是疑惑。叶一怎么突然反应如此剧烈？平日里可就数他最为稳重了。
“小姐，让属下去吧。”叶一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只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句，别的再不肯多说。
既然是他带小姐出来的，那理应由他负责小姐的一应安全保障。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在他眼前遭遇什么不测。即使当真有什么非死即伤的事故发生，那也该是他一马当先，为她马革裹尸犹是荣幸。
罗与欣在叶一使的力道下不自觉后退到相对安全平坦的地方去，不太赞同叶一的提议。
不是她逞能，她这战斗渣的实力自己心里多少也能有个数。只是她印象里有关慧明大师的一事一物都唯独讲究一个缘字，缘分不到之处该现身的什么事物也总要拖拖沓沓耽搁许久才有可能在下个机缘巧合相会之际出现。
说白了，她担心叶一去了没什么卵用。可是要正儿八经让她去吧，她又自我感觉不是太敢。人生地不熟的，她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但凡穆言不愿慧明大师的什么秘密流露出来，只管悄没声地弄死她也就一了百了了。
到时候死无对证，谁能相信久居深宫的叶晚会寅夜前往风雨镇，居然葬身于一处密道里呢？相信的人不少，关键是没人能奈穆言何。
那她这条小命不就算白搭出去了吗？不不不，她还没活够，不想探究一下刺激的死法。
穆言不紧不慢开口：“小姐既然知道慧明大师的秘密，那理应该知道他的规矩吧？”说完这句，穆言略显混浊的瞳孔紧紧盯着罗与欣的眼眸，试图从中探究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的确，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倘若有人无意间知道了慧明大师的秘密也无可厚非。
既然那位已经知道了，那他自然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了。毕竟……欺君之罪可是要连累整个镇子的。
可是知道并不意味着了如指掌不是吗？穆言承认，自己在赌，赌那位不知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这忱赌的输赢，端看面前这个小女孩最直观的反应了。
这可就问到内行人了。她罗与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就对慧明那个故弄玄虚的糟老头子了解得并非一点半点了。
不就是打机锋吗？！她罗与欣可比这老道会的多了去了。
别的不说，就说每次庙会上总能反将算命的半仙一军，让他们老老实实听她瞎忽悠还颠颠地从兜里掏钱孝敬她这个前辈就能窥探一二。
“玉佩……”跟摸不清底细的人说话得懂得藏着掖着，不能实诚地上去就直接兜底了。你得给对手营造出一种你的手段深不可测的假象来，让他对你由心而生一种天然的敬畏感，至少在主动权上会占相当大的优势。
这点罗与欣还算深有体会，表现在她说了这两个字就状似惜字如金地闭嘴，只抬眼看穆言的反应，一副“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跟我演什么聊斋”的内行表情，直把穆言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糟老头子看得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位小祖宗究竟知道了几斤几两。
实际上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多少他并不关心。
纵使智多近妖的孝子，只可能囫囵吞枣勉强记住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绝对不可能融会贯通地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的。
或许……他该知道的是那位的意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倘若君并非要臣死，那臣下总也得遵旨不是吗？
他穆言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什么奇闻异事没听过没见过，自然想通其中的关节处在于今上的态度，那才是决定整个风雨镇命运的持舵者。
“不知令尊……”话到嘴边留三分，穆言做出无可奈何又犹豫不决的表情来，端看罗与欣作何反应。
“他不知道。”罗与欣出声打断穆言，省得他再若有若无地试探，整的她心累。
“如此……”穆言的表情若有所思，察觉到罗与欣已经不耐烦，微微笑了笑，带头钻进地道里。
罗与欣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一个拐弯处，也跟着要往下钻。
叶一攥住她的手臂，紧紧的，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罗与欣抬眼看他，他紧紧抿着嘴，并不直视她的眼，脖颈挺得直直的，从罗与欣这个角度看，有倔强的弧度。
“小姐，还是让属下去吧。”叶一的声音低下来，奇异的柔和，似乎是在跟罗与欣商量，态度又分明不容拒绝。
不能让她去。
叶一向来执拗，认准了一件事更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地道一眼望下去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谁知道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在这里摆好架势擎等着他的小姐去跳呢？
“叶一，你先松手。”眼看穆言已经等不及了，从拐弯那处探出头来，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焦躁。
叶一不肯撒手，甚至不曾放松分毫力道。抬眼的一瞬间，罗与欣发现他黑黢黢的瞳眸里尽是红血丝，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罗与欣用另外一只胳膊试图把叶一的手扒拉开来，当然无果。叶一的臂力惊人，此时又下了决心，手跟铜墙铁壁似的钳制着罗与欣的胳膊。
“嘶……放手！疼啊。”罗与欣瞪他一眼，声音也软软糯糯，听起来委屈极了。
叶一被她这么看一眼，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好像是有毛茸茸的小猫崽，二话不说就朝他扑过来，然后轻飘飘地在他心头挠了一把。
回过神来，叶一松了手，有些不易觉察的慌乱，眼神也错开来，避免跟罗与欣对视。
“属下……”他还想说些什么。
“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子今拍板，看叶一这样估计十有八九也不愿放她独自走，索性各退一步，她带着他一起好了。
“是。”叶一低头应答，一绺不太服帖的发丝顺着额头垂下来，看起来桀骜不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