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章

“非要让我躲开。”沈钺摇头,“还怕戴蘅不敢见我。要我,她这般鲁莽粗心的性子,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她原本就够自责了,你再责怪她,日后还如何见面。”叶姝瞥了沈钺一眼,“知道你气恼她不慎让玉如混入了王府,只如今算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何必这般为难她呢。”

见沈钺还是不满的模样,叶姝过去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眉心,低声道:“我知道王爷气恼,只是戴蘅也不是有意的。更何况,有心算无心,不是她,饶是我也未曾发现玉如混入府中几日,不是吗?”

“来去,还是我粗心大意了。当初戴蘅送人入府的时候,我要是抽空见上一面,自然也就一眼认出了玉如,哪里还会有之后的事情。”

听到叶姝自责,沈钺拉下她的手,沉声道:“这与你何干,你也是,是有心算无心,纵然你要见她们,向来那玉如也会寻个借口避开你的。”

叶姝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王爷也不用跟戴蘅这般置气,没得毁了你们兄妹多年的情分。”

听到这话,沈钺又冷哼了声,最终还是败在了叶姝的目光下。

“我只能保证不训斥她就是了。”他得颇为不情愿,叶姝见状只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王爷这般才有兄长风范!”

沈钺哼了声,神色还是柔和了不少。

两人坐在一起了一会儿话,叶姝才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我这两一直想着,我与玉如也算是相处过一两年的,她的性子做不来这样周密的计划。”叶姝拉着沈钺坐起来,认真道:“你可还记得之前卫楚曾经给我传信,是端王想与顾府合作?”

沈钺原本还想往叶姝身边凑,听得她这般这才顿住,略微整了整衣衫,沉声道:“你是,端王用你的身份……威胁顾府,强迫顾林华跟他合作?”

“大致上,是这个思路。”叶姝低声:“不过,这样的话,顾府应当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就不应该再要求滴血验亲……”

叶姝到这里顿了下,看向沈钺。

沈钺搂着她,低声道:“不想那么多了,如今你的身份是皇上认定过的了,不管顾府的人怎么想,都已经过去了。”

叶姝咬着下唇,“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想用我是冒牌货的这个秘密来要挟我。所以顾老夫人才会坚持让我滴血验亲。”

他们从未想过如果她真的是顾瑾,这般举动会让她与顾府之间生出嫌隙。因为,从一开始,顾林华和顾老夫人就知道她是冒牌货。

他们从未想过,那两滴血会融合在一起。

偏偏,那两滴血融在了一起。结果出乎所有饶意料,叶姝的血跟顾林华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准备的人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人,在她身边伺候了两年有余了,在顾老夫人看来这其中绝无作假的可能。

偏偏,就是这里出了岔子。

顾老夫人颇为心中的丫鬟巧楚,出身昭王府,是昭王府护卫头领卫秦的妹妹,原本叫做卫楚。当初叶姝入京进入顾府,沈钺与她相识继而心动,因为担心她在顾府无法自处,这才安排了卫楚以顾老夫人身边嬷嬷远亲的名义进了顾府。

顾老夫人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在她看来“身世清白”的丫鬟,竟然会是旁人安排进来的。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昭王的人,会偏帮叶姝在水里做了手脚。

“所以,就算那一日玉如没有在王府中闹出那一场大戏,顾府那边也会有一宠门宴等着我,对吧?”叶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只笑得凉薄,“所以,这滴血验亲是避无可避的。”

沈钺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无论如何,这一关过了。”

叶姝在他怀里点头,蹭着他的胸口。

“我没事,就是想到王爷为我做的那么多事情,心中有所感触。”沈钺为她所做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甚至不仔细去回想都会忽略掉。

她想到的,沈钺也替她想到了。她没有想到的,沈钺一样替她想到了,而且安排的妥妥帖帖,不让她有半分危险。

“如今这般局面,反而对我们有利。”沈钺在叶姝耳边低声:“你也不必多想,只与顾府淡淡处着就好了。你想帮顾琪也好,帮其他人也好,都可以的。或者都不帮忙,也无碍。”

叶姝一开始还未曾明白沈钺话中的意思,她抬头看向沈钺,夫妻两人近在咫尺看着对方。叶姝慢慢明白了过来。她睁大了双眼,双唇微微分开。

沈钺的没错,沈铬暗中联系顾府,透了她的身份,而顾府又没有在皇上面前揭穿她,反而想要利用这点儿来暗中掌控她,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是成全了他们。

“我懂了。”她看着沈钺,“我会好好维系跟顾府的关系的。”

沈钺握着叶姝的手,“你不用特意跟顾府维系关系,只凭着本心去做就好了。”

叶姝抿唇笑着道:“王爷为我做了这般多,我也想为王爷做些事情。”这不止是她与顾府之间的恩怨,而是牵扯到了夺嫡争斗之中,她自然不能大意。

如果维系好了跟顾府的关系,反过来掌控住顾府的话,就能够对付藏在顾府之后的沈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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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叶姝和沈钺的笃定,顾府上下忐忑不安,而端王府中的沈铬也是坐立难安。但是,整个京城最难熬的人,却是往日在六部的掩盖之下毫不起眼的京兆府尹刘兴。

刘兴看着关着牢房里的玉如,这不是一个硬骨头,哪怕当初抱着必死的决心混入了昭王妃,一顿严刑拷打之后她就把所有该招的事情都招了个清清楚楚。

就是这样,他才头疼。

眼前这人,背后竟然真的没有任何人指使,只是凭着一股子恨意想要报仇的。

这样的答案就算不顾及昭王和昭王妃,怕是宫中的皇上也不会满意的。刘兴能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安安稳稳这么些年,自然是能够摸得清楚上峰的意思的。不然,这遍地都是权贵的京中,怕他早就得罪了人滚回老家种田了。

好不容易熬不住刑罚的玉如改了口。再没有咬死了昭王妃是卖身为奴的贱婢,也不曾她的娘亲被昭王妃害死。刘兴看着牢中奄奄一息的人,却没半点放松。

她改口了不假,可是背后指使她的人,至今还未曾招出来。

而对于刘兴而言,他心中也是更倾向于玉如是被人利用的猜测。不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且还是容貌姣好的女子,千里迢迢一路奔波之下竟然一路平安,甚至还能轻易从官府之中拿到一份卖身契。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更别提她之后还混入了蘅公主的府上,又借由蘅公主之手才混进昭王府的。这般的手腕,可不只是幸运就能够办到的。

而会这般处心积虑对付昭王府的人,这京中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几个疑犯而已。

刘兴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牢房。

“继续审。”

玉如扛不住牢中的刑罚,听到刘兴这话就浑身瑟缩了一下,连忙叫道:“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

“那就把你背后指使你污蔑昭王妃的人供出来,究竟是谁安排你去茗州的,又是谁护送你回京的,还有,是谁帮你混入了蘅公主的府上?”刘兴沉声问道。

玉如听着这话愣怔了下,“我……没人帮我……”

“竟然还嘴硬!”刘兴皱眉,正要喊人行刑,玉如就反应了过来。

“是顾府!是顾府的人!”她喊得嘶声力竭,让刘兴不由自主皱眉后退了些许。他揉着耳朵,“你是顾府的人让你诬告昭王妃的?这怎么可能,昭王妃是顾家的女儿……”

玉如只是在恐惧行刑的心理下下意识喊出了顾府,如今听到刘兴这么,只呼吸急促地看过去,脑子里飞快地想着理由。

顾老夫人分明还认得她,分明也怀疑过叶姝的身份,之所以不愿意承认不过是贪图叶姝的身份给顾家带去的荣华富贵而已。这般想着,她心中更是恨了三分,连着脑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顾老夫人跟昭王妃起过几次争执,心中恼恨昭王妃不听话,所以就让奴婢给她一点颜色看看……”玉如着痛哭流涕,“大人,大人!奴婢完全是听命行事……都是顾老夫人安排的,这一切都是顾老夫人安排的……”

这话中自然还是有漏洞的,然而对于刘兴来,这总归是一个突破口。

不过,顾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顾府安排了这一牵

刘兴让人记下玉如的罪供,把她放下来签字画押。玉如看着那上面的内容,浑身颤抖着按下了手印。刘兴深信还有更多的秘密没有被挖掘出来,然而言行逼供之下玉如再也扛不住,在当夜里就自尽了。等到牢中狱卒第二日早上发现的时候,她尸体都凉透了。

“本官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刘兴大发雷霆,在牢房中飞快地走动了几步,“叫仵作,验尸!”

验尸的结果不出所有饶预料,而刘兴在最初的愤怒之后立刻平静下来。玉如的死不代表着整个事情已经结束了,甚至于在刘兴冷静下来之后,还隐约怀疑玉如的死反而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而不管怎么样,要犯死在了牢中,他都该入宫禀明这一牵而等玉如死之前所签字画押的那份罪供呈到皇上跟前的时候,刘兴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辞。

“臣以为,顾府中人,定然不会无缘无故这般污蔑自家女儿,定然是暗中有人挑拨才是。又或者,这全然是玉如一面之词的污蔑。”刘兴跪在书桌前,明一牵“而玉如的死,虽然仵作初步验证并非是他杀,臣也怀疑她之所以自杀是怕受不了其后的刑罚,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若是旁的案子,查到这个地步他大可以放手了。不过,既然牵扯到了夺嫡,牵扯到了昭王。他还是想多走一步,为昭王做些事情的。

他在京中多年,从来不参与夺嫡之事,而那些皇子们也都看不上他一个不起眼的京兆府尹,可谓是中立得不能再中立了。

然而,之前与沈钺几次接触,万寿节之后甚至还一并安抚京中上下,让刘兴对沈钺多了几分了解。知道沈钺是真心想要做些什么实事的王爷,这才动了心思。

“臣派人查过罪奴玉如口中驿站失火之事,虽然时隔三年之久,当初的事情却也是有过备案的。驿站那边确信并未有在厨房做活的丫头烧死或者失踪,烧死的应当就是从顾府放出来的李秀月母女。所以此玉如并非是顾府放出来的罪奴李玉如,她所言的一切也就全部都是虚假。”

刘兴着顿了一下,“重新调查当年失火之案,臣从卷宗和当年驿站之饶口供得知,那一晚确实是意外失火,与昭王妃并无半分关系。”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翻看着手中的罪供,半响才道:“那此案,依着刘卿所看,是否就算是结案了?”

“臣对照过玉如手中所拿的卖身契,虽然被毁了些许,依然能够看出确实是茗州官府所出。依着臣的猜测,这玉如怕是见污蔑昭王府不成,这才转而污蔑顾府。真正在背后指使她的,定然不会是顾府。”

刘兴到这里顿了下,“玉如所,顾府之所以会针对昭王妃,是因为昭王妃几次违逆了顾老夫人意思的缘故。可按照她所,当初她去茗州时昭王妃还只是顾府的大姑娘,并未出嫁。若真是顾老夫饶安排,那也未免太过于‘深思熟虑、未雨绸缪’了。”

这话的格外直白,而更直白的还在后面。

刘兴伸手抹了一把脸,低头声音却又格外清晰。

“臣怀疑,玉如所承认的罪状,也是她背后的人所指示的一部分。所以,她才会在认罪之后偷偷自杀。”

皇上眉头皱了起来,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他话到一半又顿住,目光审视着跪下下面的刘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罪证。

“这是有人故意针对昭王妃,针对顾府的一次谋算?”他声音很轻,却听得刘兴额头又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不敢乱动,甚至连着额头上往下滑落的汗水都不敢擦。

“臣……臣确实有这种猜测。”刘兴头低得更狠了些,“臣想请皇上宽限两三个月,好从玉如离开驿站之后到茗州再回来这一路仔细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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