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要摆官架子

“先生,这道题——”傅明安起身,手上拿着楚辞今日布置给他的课业,刚一开口,就被一个略显稚嫩的童声打断了。

“小叔,你快点过来,我不会写这个字!”楚小远叫道,一边还朝楚辞的方向招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傅明安只好坐了回去。他有些无措,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次他想问先生问题或有事找先生时,这两个小弟弟总会过来把先生拉走。

他难得碰见比自己小的孩子,这会遇见两个小弟弟,一个虎头虎脑,一个玉雪玲珑,都是十分可爱的孩子,他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的。可惜的是,两个小弟弟好像不太喜欢他。

常晓看见傅明安有些苦恼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一声。幸好他已经长大了,在小远和钰儿的眼里完全没有竞争力。可傅明安年纪与他们相仿,无形中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压力,于是他们从昨天开始就暗暗地和傅明安争宠了。瞧傅明安这个样子,想必是还没想明白呢。

楚辞将那个字的写法教给楚小远后,顺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下次再大嚷大叫,你就还去师公那里完成课业,看你挨不挨板子。”

楚小远低头不自觉地撅起了嘴巴,要不是小叔还带了这么多人回来,他才不会大声叫嚷呢!

昨日中午散学之时,他在门口看见小叔,还丢脸的哭了,没想到他哭的时候后面站了那么多个人,除了师公师奶之外,还有小叔信上说过的大虎叔叔。另外两个,一个看起来和秦哥哥差不多大,一个却和他还有钰儿差不多大。

楚小远当时就惊呆了,这个小哥哥无论发型还有衣着甚至行为举止都和他小叔很像,这分明,分明就是……跟屁虫嘛!他故意这样打扮,好让小叔喜欢他!

楚小远瞬间警惕起来,纵使傅明安对他友善的笑了,他也觉得那是示威的笑容。

一旁的钟离钰同样也有危机感,来了个好看的小哥哥,打扮的和楚叔叔一样,小远哥哥最喜欢和这样的人玩了。看吧,小远哥哥一见他就一直盯着!钟离钰走到楚小远旁边,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楚小远回过神来,见钟离钰一双猫样溜圆的眼睛也恨恨地看着傅明安,于是立刻放心了,他们有两个人,还怕抢不回小叔吗?

……

楚辞之前还以为小远和钰儿是因为许久不见他才如此黏人,可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之后,他就看明白了。

楚辞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小屁孩子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使手段争宠了。不过,因为他们的年纪太小,目的性太明显了,便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只觉得十分可爱。

不过,这个性子惯不得。小时候可爱,大了可就不讨人喜欢了。楚辞想了想,对傅明安说道:“明安,过来,先生给你一个任务。”

傅明安乖巧地走过去,先给楚辞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先生只管吩咐便是。”

楚辞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小年纪不用这么严肃,在先生面前可以放松点。”

傅明安悄悄红了耳朵,对着楚辞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你觉得这两天在师公家看到的两个小弟弟怎么样?你们相处的好吗?”楚辞问道。

傅明安有些为难,良好的教养让他不太习惯在背后议论别人,但先生问起,他又不能不说,于是只道:“两个小弟弟都很可爱,我们相处还……好。”

说完,他低下头,总觉得先生看出来他在说谎了。

“相处得好就行了,那么先生想请你去接两个弟弟回来,你从这里往下直走,到先贤馆时再往右一直走,就能看见蒙童馆了。看看天色,现在也快要散学了,看见你他们一定很高兴。”

傅明安惊讶地抬头,看着楚辞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看来先生没看出他在说谎,可是……

“怎么了,有困难吗?”

“没有!”傅明安矢口否认,他绝不能让先生觉得他做不好事。

“那就去吧,对了,这里有一包米花糖记得带上。”楚辞拿起桌上的一个纸包递给他。

傅明安接过后,慢慢地往外走去,行至门口时他转身回头又看了看楚辞,希望先生能及时叫住他让他不要去了。

可是,直到他离开夫子们的住宅区都没等到。

这时候科举班的人都已经散学了,他们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孝在县学走来走去,都投来了疑问的眼神。傅明安沐浴在来往学子们好奇的眼神下,仍强装镇定,不肯露怯,只是提着米花糖的手越握越紧了。

他到蒙童馆之时,刚好听见蒙童馆散学的钟声敲响。慢慢的有孩子从里面出来了,他们是县学夫子的儿孙们,平日里也不住在里面,其他人都住在学舍里。

傅明安等了一会,都不见楚小远和钟离钰出来。他犹豫了一会,然后抬步往出口走去,还没进门就被门房拦住了。

“小公子,这里除了蒙童馆的夫子和学子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去。”门房看他衣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说话的口气便格外的温和。

傅明安说道:“大伯,我两个弟弟在里面读书,现在都散学了还不见出来,我心里有些担心,可否让我进去找一找他们?”

“两个弟弟?”门房打量了他一下,“可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说你两个弟弟叫什么?是谁家的?”

“一个叫楚远,一个叫钟离钰,他们都住在秦夫子家中,我是楚先生的弟子,奉先生之命过来接他们的。”

现如今袁山县没有人不曾听过楚辞的名字,门房知道楚小远是状元郎的侄儿,也知道他的小叔也就是楚状元这次回来了。是以他听完傅明安的话,便立刻打开门让他进去。

傅明安谢过之后,才往里头走去。这蒙童馆比起县学来要小上许多,因里面基本上都是不满十岁的孩童,故而周围摆放的一应器物也比较小,就连花盆都比外头的小一圈,这些看在傅明安眼里不由有些好奇。

他边走边看,穿过了一条长廊,还没等走进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孩童的吵嚷声。

傅明安紧走几步,刚进院子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从他们包围圈的缝隙里,傅明安认出了在地上打滚的那件衣服——正是早上先生亲手替楚小远换上的。

“你们在干什么?”傅明安再顾不得行止有度,连忙冲过去拨开人群。

人群里,楚小远和钟离钰正和两三个孝撕滚在一起,两人衣服都弄脏了,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活像只楔猫。

原本是楚小远一个人打三个,他仗着力气比常人大些又和秦钊学过一点功夫,便不把他们的挑衅放在眼里。结果那三人突然默契了起来,楚小远又没带弹弓,一时有些招架不住,钟离钰便也扑上去帮忙了。有人分散了敌方的战斗力,楚小远一对二倒是轻松了点,偶尔还能腾出手来帮一帮钟离钰。不过,他们刚刚看见傅明安过来都惊呆了,一时不察,便被那三人按在了地上。

“你们怎么能以多欺少呢?快放开他们!”傅明安过了年就要十一岁了,他是北方人,个子本来较同龄人就要高点,现在站在这群平均年龄七八岁的孝子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敌方三人警惕地看着傅明安,手不由自主地松开,还往后退了一小步,傅明安赶紧过去把楚小远和钟离钰拉起来,然后顺手帮他们拍了拍身上的灰。

面对这个在危难关头将他们救下来的小哥哥,楚小远和钟离钰也不好怒目相向了,俩人别扭地道了谢,脸也红红地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人?”傅明安板着脸看着对面那三个,他们长得壮壮的,中间那个最胖了,傅明安猜测,他就是楚小远昨天说过的张胖。

“哼,你是谁?”张胖瞪着他,昨天人都走了,他一个人和那个楚远打架才会输,今天眼看就能教训他们了,却又冒出一个人。

“我是他们的哥哥。”傅明安说完,还看了一眼两个孝,生怕他们当场反驳。

“你骗人,他哪来的哥哥!他是乡下来的,我见过他爹,就是个泥腿子,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哥哥9有他,他没爹也没娘,更不可能有哥哥了!”张胖不相信,他也是偶尔之间见过楚远的爹,看过他满身泥土的样子。一个泥腿子的孩子,一个孤儿,凭什么这么得瑟!凭什么让大家都喜欢他们!

傅明安皱起眉头,在他遇见过的人里,还没有孝会这么直白地显露出自己的恶意。而且听他口口声声的泥腿子,想必家里的规矩也不严明,说话专挑人痛处,八成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我就是他的哥哥,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与我们不相干。不过,我以后不想再听到有人对我的弟弟们出口不逊,如若你们再犯,到时候我决不轻饶!”傅明安是个乖巧的,但他也曾见过他舅舅对人放狠话的样子,这样说起来很气派,也更能震慑别人。

“你……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张胖听了,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脸上已有怯意,嘴巴里却还在逞强。

傅明安想,此时必要给他们看看自己的厉害才行,不然到时候他们还是会欺负人。

他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的树下有一截枯枝,他先把米花糖递给钟离钰,然后走过去将那截枯枝捡了起来,再将上面的分杈折断,只留下中间一根棍子。弄好后,他提起这根棍子朝这边走来。

张胖三人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惧,其他围观的孩子也都吓得跑走了。

“你们看好了!”傅明安回忆了一下外祖父教他的那几招剑法,慢慢舞了起来。

他年纪小,体内没有气劲,祝大人舞起来刚劲有力的剑法在他这里徒有其型,看起来漂亮,却是没什么用的花架子。不过,这样连贯的剑招在这群孩子眼里,却已经很不得了了。

楚小远一改昨日态度,眼里满是欣羡,自从秦哥哥不见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教他功夫了。钟离钰也差不多,看得小嘴微张,看来也是很喜欢这剑法的。

“哇……”

傅明安舞得正起劲,忽然旁边传来几声哭嚎,原来报团站在一起的三人已经四散奔逃,一边跑还一边叫。

“哈哈哈……”两个孩子看他们逃窜的样子开怀大笑,心头的闷气总算解了。

傅明安将枯枝放回树下,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认真地说道:“以后他们还敢欺负你们,便说与我听。”

“嗯!傅哥哥,你好厉害啊,你能教我功夫吗?”楚小远用力点头,然后凑过去套近乎。

“是啊,傅哥哥,你能教小远哥哥功夫吗?”钟离钰也凑了过去,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傅明安有些手足无措,这两个小弟弟突然这么亲近他,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他点了点头,然后两个孩子欢呼起来。傅明安看他们这么开心,心里也跟着涌上了一些欢喜。

他帮两个弟弟拍打干净,然后带到门房处借了点水洗干净脸和手,又将带来的米花糖打开,一人发了一块,才一手一个地将两个孩子领了回去。

可是,他们回到家后却不见楚辞的身影,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县太爷今日设宴邀请楚辞和县学的夫子们。他们此时想必已经在酒楼了。

……

自那天到袁山县后,楚辞是先回了家里一趟的。那宅子是当初张家感念他辅导张文海成才特意送的,楚辞从之前的信上得知,楚家人都住了进来。

可是,他到了后,却发现大门紧闭,里头空无一人,让他一时还有些担心。问过街坊邻居后才知道,九月初秋收后楚家人就回去了,说是家中还有田地要盯着,之后就没过来了。

楚辞终于放下心来,然后又带人去了县学,那里有他家先生和小侄子们。再过几天就是朔望日,到时候带小侄子们一起回去。

不过,除了惦念先生之外,其实还有县衙的关系。

他在阳信府时,许先生和他讲了很多。他原本准备默默回来,见过先生和家人后待几天就去上任。可许先生说,这袁山县是他的根基所在。当初他中了状元,没能衣锦还乡,也让袁山县上下失了和他攀交情的机会。这会回乡后要是再将人拒之门外,就难免让人想多了,有高高在上之嫌。

楚辞虽不在袁山县生活了,可他的亲戚朋友都在这里。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和他们打好了交情,能拭多事情。

思及此,楚辞才没有急着回长溪村。果然,回来第一日他们没来打扰,第二日帖子就上门来了。

楚辞也没有推辞,欣然前往赴约。他本来准备和县学的夫子们一同前去,可秦夫子阻止了他,说让他们先去,楚辞晚一点再去,他现在是官身,太早去难免失了体面。

楚辞失笑,他家先生怎么也和许先生似的开始讲究这个了。秦夫子看出他的想法,瞪了他一眼,说道:“你那位好先生的信件里再三嘱咐要注意官场规则,老夫又岂敢不从?”好歹他也是当过官的!

楚辞不知道许先生给秦夫子的信里写了什么,但他觉得八成不是什么太好的话。幸好这两人不在一处,不然他可有得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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