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相处
阮婉依言将茶盅搁在案桌上，三年后首次同陆景沉独处，竟紧张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藏在衣袖里的手也沁出些许的冷汗，从她角度看去，烛光摇曳下陆景沉的侧脸愈加清俊，执笔的书写的动作也更是潇洒利落。
“研墨。”陆景沉言简意赅道。
有这么一道热切的视线注视着，他如何能全神贯注处理手中冗务。
阮婉愣了愣。
陆景沉皱着眉，声音没了耐性，冷声道：“我的话从不会重复一遍。”
阮婉咬了咬牙，认命上前，手法笨拙的研墨。
陆景沉瞥了一眼她的手，手指根根白皙，目光微沉。这哪里像是出生贫苦的农家女，反而更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他不动声色挪开视线，沾了点墨，继续奋笔疾书。
研墨也不是个轻松活，不消一会儿，阮婉手腕累的酸疼。悄悄的甩了甩胳膊，抬眼瞅了陆景沉一眼，他依旧是心无旁骛，像是老僧入定一般。说是废寝忘食也并不夸张。
眼看阮婉端来的茶水已经凉透了，她想了想，轻声道：“茶水都凉了，我...奴婢再给您倒一杯热茶吧？”
“不必。”
陆景沉搁下手中毛笔，端起茶盅饮了口冷茶。登时眉头紧锁，碧绿色茶汤里还漂浮着泡的肿胀的枸杞，这种奇特的搭配，倒是他从所未闻的。
阮婉讪讪一笑，解释道：“在奴婢家乡那，人们喝茶总是爱泡着枸杞一起，可以养生。”
听她左一口奴婢，右一口少爷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萦绕在心头，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似得，令他压抑极了。
陆景沉垂着眼睑，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杯沿，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凝与尴尬。
“你先出去，这里无需你伺候。”
良久，陆景沉才出声打破了静谧。
阮婉吁了口气，谢天谢地。天知道她紧张的屏气凝神，如今听了陆景沉的话，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出书房。
她也不知自己在惧怕什么，分明是心心念念想要白头偕老的人，可再次面对他，却又显得手足无措。
大抵是因为陆景沉眉眼间的那抹寒霜，像是远山堆积的雪，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含一丝情感。
阮婉双手分别撑在栏杆上，微凉的阵阵夜风，使得她浑噩的脑袋有几分清醒。
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的情绪尽快稳定下来。
穿回书中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哪怕前路充满艰难险阻，她也会劈荆斩刺，义无反顾走到底。
院子里黑漆漆的，唯有书房那盏烛火照亮了整个屋子。
阮婉抱膝倚靠房门，困意袭卷而来，打了个哈欠。
她本只想打个盹，奈何高估了自己的耐性，不多时就倚着门睡着了。
梦里她还梦见陆景沉走的飞快，她怎么都跟不上。每每都是在触及他的那一刻，他又距离自己远了些，真是让人恼火。
等陆景沉拉开房门刹那间，阮婉整个身子失了支撑，径直往后仰倒。
“咚”的一声，阮婉脑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得有轻微的脑震荡。
“嘶，好疼。”揉了揉后脑勺，阮婉疼的差点要飙泪。
陆景沉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女子还真蠢。
“怎么不去睡？”
阮婉委屈的道：“等你啊。”
仔细品品还含着撒娇的语气，陆景沉眼眸深邃晦暗不明，看向阮婉的目光亦是冰冷一片，凉森森道：“等我？”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暧昧的成分，使人误会。
阮婉见他眸光冷冽，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像是有人狠狠揪住她的心，她觉得憋屈，压抑和痛苦，可偏偏找不到宣泄的口。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她也顾不得现在自己的身份，也顾不得身份尊卑。丢下一句，起身狼狈不堪的小跑离开。
陆景沉满脸深沉之色，眼中阴郁更甚。
他这几年总是会有梦魇缠身，还时常会梦到同一个女子的背影。他同那女子琴瑟和鸣，异常恩爱，可却始终未见其真容。
直到瞧见阮婉那一晚，他终于瞧清了梦里那女子的容颜，与阮婉的脸如出一辙。
可这名叫阮婉的女子，已是有夫之妇。梦里女子同她有如此相像的脸，陆景沉感到十分恼怒更是觉得羞耻难当。
当晚他又梦到了那女子。
顶着一张与阮婉一模一样的脸，眉眼带笑的扑到他怀里，软声细语唤着夫君。
杏眸弯弯，笑起来很是灿烂。
梦里的自己则是用宠溺又温和的目光凝视着她，摸了摸她的发心，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温柔缱绻。
陆景沉从始至终就像一个局外人，一直旁观着，在很冷静的抽离自己。他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荒唐的梦罢了。
可是得知阮婉有夫君，他怎会心里怪异不是滋味呢？
翌日，陆景沉上值后，陆烨就寻来了听枫院，美曰其名是来看望阮婉。
阮婉正捣鼓出了个新花样，自己去小厨房尝试做了米糕。她来听枫院，只负责清扫书房以及充当陆景沉的书童，比其他粗使丫鬟的活计要轻松不少。
她又是陆景沉点名调来听枫院的。
小厨房那些厨娘以为两人之间关系匪浅，故而对待阮婉也是客气有加，也由着阮婉折腾菜式。
“小主子来的正好，热气腾腾的小米糕，你先尝一尝。”阮婉从碟子里拿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米糕，递到陆烨嘴边，笑眯眯的道：“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的，吃吃看，味道如何？”
陆烨稀里糊涂的，被她灿烂一笑晃了眼，等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塞了一口米糕，入口甜腻到齁人的味道，使得他眉头一皱，很是艰难的咀嚼了几下，吞咽下喉。
偏生阮婉还追问，“怎么样？”
陆烨：“甜的齁人，你自己没先尝过味道吗？”
阮婉心虚的咳了一声，“未曾。”
“好端端的，你做米糕作甚？”陆烨头歪着，好奇的盯着阮婉看，发现她在听枫院还过得挺滋润的。
阮婉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我想做成功米糕，然后送去明逸院给小主子你尝尝我的手艺，可惜我厨艺不精。”
“真的吗？”陆烨有些羞涩的小声问，小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