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桑桑立刻摇了摇头。
她最近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 这才胡思乱想, 看来以后还是少看些话本子为妙。
桑桑把看完的信折好放进信封里,然后又从信封里取出几张信纸, 这自然也是陆珩写的。
宝珠看见就笑了:“王爷还怪上心的,就连没写完的话本子都给亲自誊抄了寄过来好叫你过瘾。”
宝珠自是不知道巫族的规矩,故而还在暗暗地撮合陆珩和桑桑。
桑桑佯瞪了眼宝珠:“灶上不是还蒸着糕点呢, 你出来这么久了,可别蒸的太久,失了火候就不好了。”
宝珠“诶呀”一声, 然后着急地跑了出去,都怪她忙着瞧热闹,倒把正事给忘了。
没有宝珠在一旁絮叨, 桑桑终于能安下心来看这两页信纸——也就是话本子了。
原来陆珩每隔五天给她寄一次信, 除了方才的信以外, 就是他誊抄的话本子了。
桑桑一贯喜欢话本子,尤其建康城书画铺子里新出的话本子,极得桑桑的心,可她当时只看了个开头, 抓心挠肝的很, 自然盼着能看到往后的内容, 可大齐和巫城相距很远,又只是些话本子,哪里值当跑那么远。
没想到陆珩竟然知道,不仅知道, 还特意誊抄了过来,那话本子敲也是每五日一更新,虽比大齐的人晚看了五天,但桑桑已然很知足很欢喜了。
若不是这每封信的话本子,桑桑想她应该不可能一字不落的看陆珩的信,毕竟巫盛的话言犹在耳。
将这日的话本子看完,桑桑心满意足。
日子照常过着,可没过多久,就传出了战事的消息。
原来是北境的鞑靼族攻打大齐边城,一时间战火纷起。
虽说天下一分为二,可除了齐魏两国以外,还有一些部族,这些部族大多居住在草原上,集聚成群,往往战力相当惊人,常常是派遣了好多兵力,最后的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鞑靼就是其中最大的部族,族中人人凶猛有力,又擅长骑马射箭,但常年游牧生活,不如齐魏富足,故而时常去两国边境的都城游击一般地打仗,以便劫掠物资,边境百姓的日子过得颇是艰难。
这回也是同往常一般,鞑靼攻打大齐边境,大齐朝中自是第一时间派了将领前去。
桑桑有些忧心,巫族一向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平安,战事是巫族最不希望的,可巫族也无能为力,最多只是派出一些巫医过去。
桑桑时刻听着战事的消息,只不过那鞑靼还如从前一般,赢了就抢东西,输了就快马逃走,实在缠人,战事拖拖拉拉一时间也结束不了。
直到一位军事天赋极其出彩的将领率兵击退鞑靼,战事才算告一段落。
而这个人,是赵询!
桑桑一开始听到赵询的名字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赵询才去军营没多久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立下如此大功,实在叫人意想不到。
巫月知道的时候连连惊叹,眼睛里都似在发着光:“没想到赵公子竟是个隐藏实力的,明明平素瞧着那样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竟然一下子就立下这般大功。”
桑桑相信赵询的实力,只不过没想到他这样快就展露头角,桑桑很为赵询高兴,赵询和赵王和好,而今又秉承赵王的心愿入兵营,还做的这样出色,他日后过的会越来越好的。
立下了这般功劳,自然是要回建康城领功的,可还有些残余鞑靼,赵询也就先暂时留下,等彻底赶走鞑靼后才准备回京。
而这会儿,已经是春天了。
桑桑觉得时间过的简直太快了,眨眼间就到了春天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要换上春衫了。
宝珠是很喜欢过春天的,这季节一切都好,还能穿好看的衣裳,可比那寒冷难熬的冬日好太多了。
宝珠正在帮桑桑整理春衫,她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桑桑,这会儿已然是第六天了,怎么王爷的信……还没寄过来?”她说着小心翼翼地道。
听到宝珠的话,桑桑也难得沉默下来。
就算那会儿鞑靼来袭,身为摄政王的陆珩也没断了这每个五天的来信,怎么会在这会儿忽然断了信,实在是太诡异了。
宝珠又道:“你上回还说过呢,那话本子终于要完结了,只剩下最后五个章回了,就眼巴巴地等着看结局呢,王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来信?”
宝珠有些害怕地想,难道是寄了这五个月的信却没有收到一封回信,王爷终于失去信心了吗?王爷是放弃……桑桑了吗。
可这话,她却不敢说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嘀咕,她还是希望两人能好好在一起的。
桑桑却想的更多,她怕的是陆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陆珩身为摄政王,身边无小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危及生命的事,就算她远在巫族也立刻便知道了,何况陆珩是原书男主,会安然到老,故而桑桑可以肯定陆珩并没有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事。
可就算没出什么大事,陆珩身边肯定也有不小的事,繁杂到让他没有精力给她写信。
见桑桑没有回应,宝珠试探着问道:“桑桑,要不你给王爷写封信过去,问问他今日可安好?”
片刻后,桑桑摇了摇头,既然陆珩身边有让他头疼的事,她还是不要给他写信过去了,反倒叫他烦扰。
既如此,宝珠再没什么可劝的了。
这一日,巫盛同桑桑一起用晚膳,他看着桑桑:“怎么这几天瞧着像是有些不开心,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坦?”
桑桑这孩子早前受过太多苦,频繁被取血,又胎里带了毒,纵然这三年来一直有巫祁在一旁跟着调养,可这也不是一时之效,故而桑桑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的。
桑桑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只是陆珩没有来信到底有些挂心,自然也就显现在脸上了,她胡乱找了个理由:“不过是近些日子在府里待得有些烦闷了而已。”
巫盛想了想道:“正好,过几天就是咱们巫族的桃花节,你也出去走走,算是散散心。”
桑桑正在喝茶,听着这话差点没呛到,她眼睛里都出了泪花:“父亲是叫我去参加……桃花节?”
这桃花节是巫族特有的一个节日,每到三月份巫城的桃花盛开,全城都是盛开的桃花,如梦似幻,当真是一道非常美的景色,若是只是这样,去欣赏也就罢了。
可桃花节并不只是如此,它更像是一场大型的相亲会!
每到桃花节这天,巫族的年轻男女们就会出城游玩,若是有倾慕之人,便折一枝桃花赠给对方便可,其实说来和大齐七夕节的五色彩缕相差不多,只不过这里是男子赠桃花给女子而已。
而且巫族较之齐魏两族的风气更为开放,若是当天有看对眼的,那么第二天说不定就会告知家中父母要成亲。
总而言之,就是一场大型的古代版相亲会!
巫盛见桑桑反应这么强烈,就笑道:“桑桑,如今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是时候找个知你冷热的人成亲过日子了。”
依着巫盛所想,桑桑还是找一个巫族男子最好,且那男子最好是性情温凉,不是个重权势的,能照顾好桑桑,左看右看,巫族青年中总有合适的。
桑桑愣了片刻,她觉得还不急,可巫盛却觉得……这事该提上日程了。
还在想着怎么拒绝,桑桑就听巫盛一脸温柔的回忆道:“想当年,我和你母亲就是在桃花节上定了终身的,”然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桑桑。
巫盛都这么说了,桑桑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啊。
桃花节很快就到了。
这天巫月和宝珠给桑桑特意选了身水红色的对襟襟子,宽袖窄腰,下身则配了条同色系的月华裙,越发显得桑桑腰肢纤软,人比花娇。
巫月又看呆了好半晌,然后才拿出一块面纱戴在桑桑脸上,同时还碎碎念地道:“虽说没多少人见过圣女您的脸,可这面纱还是戴上比较好,若不然有那起子想要攀附权势的人用手段想娶您怎么办,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宝珠很是赞同,桑桑现在不同以往了,可不能找个心黑贪权的。
桑桑就由着她们摆弄,然后在巫盛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出去了。
其实出来走一遭很不错,这时节巫城每户人家,每个空地几乎都种满了桃花,桃花盛开,如云如雾,简直美的不得了。
欣赏够了景色,桑桑才有心思去打量街上的人。
有好多脸红扑扑的小娘子,手中拿着桃枝,显然是得了花高兴的,也有活泼些的,直接就同看中的人牵着手逛街了。
这把宝珠看的都愣了,大齐哪有这样的盛况啊,也没有女子敢如此,这么一看,巫族倒是挺好的。
桑桑走了一会儿就停在了卖糕点的小摊前,她照常买了好些糕点想同巫月和宝珠吃,就听见一旁的喧哗声,很是热闹。
桑桑看了一眼,只见被围着的是一个女子,她收到的桃枝很多,一只手握不住,竟然抱了满怀,桑桑刚要感叹这女子生的是何相貌,怎么收到这么多桃枝,就瞥见了一眼,只不过那人竟然是巫瑶!
桑桑一惊,她回头问巫月:“巫瑶是何时回来的?”
巫月被问的一愣:“巫瑶姑娘比圣女您还早回来一个月呢,圣女您竟不知道?”不过也是,圣女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注意巫瑶。
桑桑想她倒真是把巫瑶给忘了,若不是今天在这里看见巫瑶,怕是一时半会儿她也是想不起来的。
可转念一想,桑桑很是好奇,巫瑶怎么会回来,巫瑶可是为了陆珩在大齐待了那么久,桑桑凝眉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来。
巫月在一旁道:“巫瑶姑娘还是这般出彩,巫城从前也是她得的桃枝最多,抱了满怀还不够,这两年她不在巫城,每年的桃花节都少了许多热闹。”
说着话,一行人接着顺着街道走。
满街都是相赠桃花的人,可桑桑手中倒现在也没有一枝,不只是因着她蒙了面纱,其实她就是蒙了面纱,那身段还是极吸引人的,也有不少俊朗的公子们给桑桑桃枝,可桑桑一个也没要,倒是那些公子们很是伤心。
巫月想族长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圣女到现在还一枝桃枝也不肯收。
刚好走到一棵盛放的桃树下,桑桑等人就站在这桃花下,这桃树生的格外好,虽有些树龄了,可开的花却好看极了。
敲一阵微风吹过,将桑桑罩着的面纱吹开了半个角,露出了下半张脸。
可就这么一角,一旁身着蓝衫的公子的魂儿就没了,他近乎痴迷的看着那小半张脸,尖尖儿的下颌,嫣红如花的唇瓣,瓷白如玉的肌肤,还有那身段,无不昭示着眼前那姑娘是个美人儿,还是难得的绝色。
这蓝衫公子叫巫琏,家里在巫城算是能说上些话,当即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尝一尝这小美人儿的味道。
他招呼了手下跟上桑桑一行人,然后一摇折扇,拿出桃枝,色眯眯地看着桑桑:“姑娘,这桃枝你便收下了吧,明日我便纳你进门。”
巫月当时就被气坏了,圣女是何等身份,竟被这种小人烦扰,她刚要出声,就听见桑桑的声音:“巫月,咱们走。”
桑桑才不想浪费时间搭理这种人,连一个眼色都不肯给。
巫琏何尝受过这种待遇,当即就招呼手下围住了桑桑一行人,冷笑道:“别给脸不要脸,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说着又软了语气:“若是你跟了爷,爷肯定宠着你,”竟然是要当街强抢民女的模样。
真是令人作呕,看着巫琏那一张眼底发青的脸,就知道不是个好的,家中定是置了好些通房妾室。
巫琏见桑桑毫不配合,就道:“我看你还能跑哪儿去,”说着就给属下示意了个眼色。
那些下属一得了巫琏的示意,就包成了一个圆围住了桑桑,瞧着这样子便是做惯了这等事的。
桑桑却半点不害怕,她如今出行哪里会不跟着人,不过是叫他们远远跟着而已,算下时间,这会儿守卫们也该到了。
只不过守卫们慢了一步,来人竟然是个看着很斯文的年轻公子。
这公子一脚就将外围的几个家丁给踢开,然后一把便拧住了巫琏的手臂,分明没见他怎么用力,可那巫琏却瞬间面色煞白,没了半分血色,然后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声来。
这叫声听着有些骇人,可又十分解气。
巫月和宝珠在后头看的不兹彩,然后想起才打量这年轻公子,说来这年轻公子生的俊,也很斯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倒瞧不出武艺竟这么好。
桑桑同那公子道谢:“今日之事多谢公子。”
那公子声音也同他人一般斯文:“是他们应得的。”
听了这公子的话,桑桑眉头一皱,她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究竟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接着桑桑的守卫便到了,把巫琏一行人给押走,然后便悄声退下。
这种情况下貌似只说一句道谢不大好,桑桑琢磨着是不是要答谢一下这位公子,只不过是用礼物还是银钱,她一时没想明白,接着就见这位公子抬起手臂,微微用力便折下桃枝来。
这桃枝生的格外好,桃花灼灼,没等桑桑感慨完,就见这桃枝到了她眼前,那斯文公子道:“这桃枝便送给姑娘了。”
巫月和宝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这刚刚解围的公子给桃枝,也不知圣女会否收下,可瞧见桑桑的眼色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桑桑看着眼前的桃枝:“这桃枝就不必了,不过今日之事还是多谢公子你。”
她分明已经拒绝完了,可那桃枝依旧在眼前,这公子竟是个执拗的性子。
桑桑抬眼看这公子,还在想该怎么拒绝,就瞧见那人目光暗沉沉的,似是看不清里头的情绪,这人立在桃花树上系着的花灯下,瞧着竟然……风雅透骨。
桑桑的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她好像知道那股子奇怪是哪里来的了,她拉住这公子的手腕就要往后头走,那里安静,也几乎没有几个人。
身后的巫月和宝珠都瞪大了眼睛,圣女怎会忽然如此?
“陆珩,你疯了,竟然离开大齐来了巫族!”桑桑咬着嘴唇道。
只见那公子缓缓揭下面具,露出一张清贵矜秀的脸,眉眼间清冷如昨,不是陆珩是谁。
没有回答桑桑的问题,也没有问桑桑是怎么认出他的,陆珩只是静静地看着桑桑。
然后桑桑便觉肩颈处一道温热,原来是陆珩俯身抱住了她,他手中的桃枝也被带进了这个怀抱中。
桃花香清浅,桃枝入满怀。
陆珩的声音低沉微哑,像是耳边轻声的呢喃。
“我想你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