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灵抬脸看见来人，扑倒在他怀里：“爸！”
男子脸色涨红，强忍着没掉下眼泪，鬓角都起了一层斑白，面容也相当清瘦。抚摸着白灵的后背，轻轻拍打着：“灵儿不哭，灵儿不哭，回来就好！”
妇人过来拉过白灵抱在自已怀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男子抹了把眼泪，这才发现屋子里还站着个陌生青年，老太太走过来，颤抖着声音介绍：“宗华，这是救了灵儿的恩人苏先生，没他灵儿就回不来啦。”
苏夺赶紧鞠躬：“伯父好，我是何大奎的同学，叫苏夺。”
白宗华一把拉住苏夺的双手，“苏先生，救女一命，你是救了我们全家。”作势要跪下。
苏夺赶紧扶住：“伯父，万万不可。我与大奎是同学，又是刎颈之交，救白灵也是份内之事。”
白宗华脸色肃然，把苏夺拉到一边，轻声问：“日军可是在全城搜捕讲武学堂的学生，你家在不在城中，要不要我帮你转移家属？”
苏夺一笑：“多谢伯父，我是山里人，家住土洼洼村，日本人就算想抓我家人，恐怕一时半会也难。而且，我是奉命提前出城联络其他长官，回来时才遇到白灵同学被杀。”
两人在路上早就演练了好多遍，这个谎言必须要经得起推敲。不说别人，单单白灵家这一关就要受到盘问。
白宗华是维持会长，他当然不会像一般人百姓那么好对付。
“你是怎么救出灵儿的？”
“哦，那天，一队日本军正在搜查讲武学堂，我刚到学堂操场，就看见他们在开枪射杀学生。白灵是去给何大奎送信的，我赶紧把她带到后院宿舍翻墙才逃出来。没想到街上也有日本兵，我们俩东躲西藏，一直跑到西门外躲进山里才逃过一劫。”
白宗华缓缓点头，当日，日本先遣部队原本是进攻平安县城的，可没料想到会突然折返奇袭光明县城。
讲武学堂的学生与前线隔断了联系，有人主张守城，有人主张撤退，一时也没个准头。城中毫无防备，就在这时才发生惨剧。
老太太说话：“宗华，苏先生死里逃生，救了咱们的灵儿，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白宗华忙应声，“娘，那是自然，救了灵儿就是救了咱们一家。”对站在一边的佣人说：“吴婶，你去让厨房做顿好菜，准备好酒，今晚我们要喝团圆酒！”
吴婶答应声下去准备去了。
苏夺喝着茶水，应付着白宗华的询问，白灵在一边不满道：“爸，人家救了我，你还这样盘问人家，真当他是坏人啦！”
白宗华难堪地干咳了声，“灵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小嘴巴还是不饶人，连你爸爸都挖苦。我虽然是个维护会长，可在日本人的眼里屁也不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我也是是让苏夺小心点为妙。”
白灵撇嘴，“咻，你不会是怕他连累咱们家吧，他可是讲武学堂的学生。”
白宗华老脸一红，斥道：“你爸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别说他是讲武学堂的人，就是杀了几个日本人，我也豁出去保他！”
苏夺自然不会全信，世风日下，谁信谁倒霉。
不过，这个底迟早是要捅开的，目前还不能闹僵了，和稀泥说道：“白灵，伯父说的没错。日本人到处抓人，讲武学堂培养的都是打仗的士兵，自然要小心再小心。”
白家晚宴十分丰盛，圆圆的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各式各样的糕点。
老太太坐在首席，白宗华夫妇一人坐一边，白灵坐在她妈身边，白灵的下面是从学堂回来的小弟。
白宗华先给老太太倒上酒：“娘，您高兴，今晚也喝点。”又给苏夺倒满酒，又待举杯之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从外面带着凉风走进来三人。
白宗华愣了下，脸色有点难看：“冯大队长，您怎么来了？”又向他身后的胖子和瘦条条的家伙招呼，“王局，松野太君！”
冯大队长腰板挺的跟吃了根搅屎棍似的，那叫一个直，唇上一撇喧子，两只贼眼溜溜地打量着晚宴上的人，看到老太太，赶紧堆起笑脸：“哎呀，老太太在此，给您问个好。”
老太太只是冷冷地板着脸：“我们一家人吃个饭还不得安宁，你们要想来凑个趣儿，也坐下吃吧。”吴婶赶紧去搬椅子。
冯大队忙说：“敝职也是公务在身，实在没办法呀，请老太太恕罪。”
眼睛笔直不打弯地看向苏夺：“哟，这位小兄弟谁呀，看着挺面生的啊。”
白宗华再也没法沉默下去了，将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使劲一摔：“冯世光，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我跟你说了，这是家宴。只有我们全家，你干嘛非揪住不放？难道想让我跟小犬太君说明情况吗？！”
冯世光打个哈哈：“不好意思，你也别拿小犬太君来压我，公职在身不得已，我听说白家来了两个可疑人，所以前来问问。这位小兄弟，你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苏夺淡定地站起身，“回冯长官，我只是个学生，省城学校罢课，白冰跟我是同学，他托我回来跟家里报个平安，如此而已。”
这番话也是白宗华教他说的，正如他所说，小小的光明县城，各种派系林立，你监督我，我举报你。最大得益便是日本人，所以才会有了冯世光这种流氓头子摇身一变，成了缉拿队的大队长。
这家伙在城中开了几家烟馆妓院，还把持着几个贸易市场的买卖。他跟白宗华之间的矛盾便是日本人要求冯世光把贸易市场由白宗华来管，严控贸易交流，一切都为日本军方服务。
这里面的油水有多大，冯世光跟国军倒买倒卖，他心里最清楚了。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掉到白宗华嘴里，他当然不甘心，所以才会没事瞎转悠，鸡蛋里挑骨头，到处找茬。
碍于白宗华是城中大商户，又是小犬次郎推选的维持会长，明里不敢把他怎么样，暗中却是下绊子使坏水，什么缺德干什么。
冯世光母狗眼骨碌碌乱转，突然转向白灵：“白大小姐，听说你失踪几天，你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