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百年修行方出世

阿书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以为他还没清醒,想去给他端药,他却一把抓住我,将我搂在怀里。我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样的节奏,令人心安,我竟渐渐有了睡意。

他说:“碧裳,阿裳,谢谢你。”

我说:“谢什么?”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最无力的时候照顾我。”

“不用谢我,难道我见死不救吗?”他刚失去了记忆,又在这陌生的山林中饱受风雨,就算再坚强的人,也会觉得孤单无助吧。

“我要谢你,”他顿了顿,“阿裳。”

“嗯?”

“以后都要在我身边,好吗?”

“……”

“好吗?”

“可你要下山去的。”人妖殊途,我怎能一直陪着他?

“你陪我下山。”

“师父不让我下山。”

“那就等你师父回来,我去求他让你下山。”

“师父不会同意的。”

“他会的,我会让他同意。”

“可我现在下山会有危险。”

“我会保护你。”

我感觉到有温软湿润的东西从我的额角划过。窗外的雨终于小了,有只绿色的蝈蝈跳上窗台,在那里挺着肚子乱叫。睡意更浓,竟这样伏在他胸口上睡着了。

阿书说要等我师父回来请求他许我下山。我心里虽然清楚师父一定不会答应,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反倒越来越不想他离开了。以前师父不在时,偌大的云榕山只有我一个人,也没觉得怎么样来,平,反倒认为清净的环境有助于修行,自从他静无波的生活似乎融入了更多的快乐,只要有他在,哪怕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睡觉时的样子,我也会觉得心里满满的。这是我开智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每次,师父最多不过出去一个月,这次我等了差不多一个半月,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倒是来了个道童,来时拿着师父的玉牒,从天而降直接落到我的竹屋前。

当时我正和阿书在山腰偷野蜂蜜,感觉到师父玉牒的气息后拽着阿书使劲跑。当我们气喘吁吁来到竹屋时看到的却是一身青灰色道袍的道童。失望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那道童看上去年岁不大,说话到会拿腔拿调,对着我说:“你可是云疆上仙的徒弟青藤?”

他话刚说完我就感觉到阿书的目光陡然落在我身上,急忙向道童使眼色。那道童不知是不是修炼修傻了,连人的眼色都不会看,又问了我一遍:“你可是云疆上仙的徒弟青藤?”

感受到阿书更加质疑的目光,我恨不得拔了那道童的舌头。但他既然拿着师父的玉牒来找我,肯定是师父有什么吩咐,自己不方便回来,所以派他来告诉我。只好回道:“是,不知师尊有什么话要仙长代传?”

“令师与我家老爷正在游梦仙岛做客,恐怕一两年内不会回来,令师惦记徒儿,特遣我给你带件东西。”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这是含香丹,姑娘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三周后服用,可隐去你身上的妖气。我来时已经用法宝打破了山外的结界,令师不在这两年,姑娘可自行下山,不必担心暴露身份。”

我接过锦盒,问道:“师父去游梦仙岛做什么?为什么一去要一两年?”

那道童面无表情道:“游梦仙岛是千年前梦仙坐化金身所化,上岛之人不论你是神是妖都会陷入沉睡,游梦于幻境之中,一般都会大梦两年。”

我气结,师父这是闹哪样?看来他已经无聊到要靠做梦来消遣时间了。

“有劳仙长不远千里传话,不如进屋内休息片刻,喝杯清茶。”

“不必,我话已带到,就不多留,就此告辞了。”说罢,脚下生烟,烟散后人也不见了。

“阿裳。”

“嗯?”我转头看向阿书,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大概阿书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忽然有些害怕,怕他会因此离开我。“阿书你听我说……”

“阿裳,快吃了这含香丹,我们今天就下山去。”

我愣住,他不是应该质问我到底是什么人吗?难道他没听出来?还是……还是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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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拥挤,琳琅满目,这就是人间吗?

师父曾说,人间就是一幅任人着色的画卷,七情六欲是它不可或缺也不可避免的颜料,画卷着了颜色就失去了纯净的白,但是若没有,也就不叫画卷了。

这话我懂,但此时在我眼中,人间就是这么简单,各种各样高矮胖瘦的人,各种各样高低起伏的房子,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各种各样五味俱全的小吃,原谅我的词穷,谁让我没读过几本书呢,在我眼中,人间只有四个字:各种各样。

我和阿书从云榕山下来,落脚的地方是离云榕山最近的小镇,从天而降时,发生了个好笑的事,过路的行人都以为我俩是天上的神仙,纷纷向我们下拜,有个酗子还非要我去帮他娘看病。我俩都吓傻了,赶紧使了个隐身诀离开那里。再现形时我长了个记性,挑了个没人的地方。

路上,我问阿书,难道对我的种种你都不好奇?不想问清楚吗?阿书只是淡淡一笑,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他不在乎我是谁,他只在乎此刻我是否陪在他身边。

我听了十分感动,师父说过人类总是会本能的抗拒妖精,我一直怕阿书知道我是妖后便不再理我,如今我算放心了。

我们走到镇上,看到镇上的男女老少都站在街道两旁,每人手中都挎着一个装满鸡蛋蔬菜的篮子,齐整整地伸着脖子向东边张望。

问了一个老乡,才知道这是在酬谢龙王。因前些天大雨不断,方圆几百里内发了好大一抽水,现下洪水退去,雨过天晴,当地官府发动百姓祭拜龙王,感谢他高抬贵手,没有再对这个小镇施加惩罚。

我撇撇嘴,下多少雨又不是龙王说了算,要拜也该拜天帝呀。虽然在心里感慨人类的渺小与无知,却也欢喜大家聚在一起拜龙王的热闹,拉着阿书穿梭在人群中。等了好半天才见祭龙王的花车缓缓驶过,每辆花车都用彩绸装饰,车前都坐了一个车夫和一个彩衣飘飘的年轻貌美的女孩儿。

阿书比我还爱热闹,扯过一个老伯问车上为什么坐个女子,老伯笑答那是今年花朝节时选出的花童,为表对龙王的敬意,特地请来压车助阵的。

车队驶过,两旁的老百姓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花篮放到花车上。有顽皮的孝子在花车上攀上攀下,嬉戏欢呼。

我们跟着人群和车队一路西行,来到一个碧波荡漾的湖岸,远远地就能看到岸边架起的四座帐棚。中间那个最大的,是为龙王拜香案用的,已经摆好了三牲礼,下方摆了一只大鼎,鼎上插了三根大大的香烛。众人一到这里就都安静了下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成了肃静,我和阿书都有点不自在。

两边的两个帐篷中,左边坐的是镇上的官员,右边一个坐的是镇上德高望重的乡绅富户,一个坐的是将要举行法事的和尚道士。

有官兵手持长矛将百姓引到指定的位置,大家席地而坐,等待镇长发言。

一切就绪后,镇长先站起来向大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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