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奇迹之过
关于另类的‘问题’学生——安格斯, 家长史蒂夫和校长查尔斯再次进行了隔空会谈, 通过电话。
在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双方都表示了对对方的理解和抱歉。
“所以, 他就是随便把那个、扔给我了？”汉克嘴角抽搐。
“看上去是的，”查尔斯看着汉克的脸，忍不住半弯唇角，“但是, 我们总算是有途径能够科学地认识塞壬这个种族了不是吗？”
“应该是件好事。”
“不, 我、我不能……研究她。”汉克无意识地摇头, 有些抗拒，“那——那太奇怪了。”
“她，他、他并不拥有意识。”查尔斯及时改口, 努力把表情维持在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就是为什么会很奇怪！如果她有意识，起码我能征求她的同意！”汉克瞪起眼睛, 他完全看穿了查尔斯正经脸下一丝丝想看热闹的意图。
说起来，本来他只是一个装备师而已, 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个地方, 所有杂七杂八的事, 像是这种, 都砸进了他的手里的？
“ok, 汉克，听我说。根据安格斯的描述，那只是一堆形似塞壬的肉，你完全可以把他当成一个仿真度百分之九十九的模型。
以及, 不要看‘他’有胸，但是真的是个男鱼。”查尔斯觉得自己不管再怎么增强语气，这个话本身听上去依旧像是在开玩笑。
嗯，这整个事件都很像是一个恶意的扭曲玩笑。
“——这不好玩，查尔斯。”
“汉克，如果让安格斯自己处理，他会把她，他，扔进海里喂鱼。”查尔斯决定暴力加码。
“……”
“你知道安格斯，他说了什么，就会做什么。”
汉克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把他看做是需要我们帮助的病人吧，像是植物人那种。也许我们能明白他为什么拥有意识，万一哪天你就唤醒他了呢。”查尔斯拍了拍汉克的肩膀。
汉克浑身都流露出一种砧板上只能等宰的鱼一样的情绪：“我只能说尽力，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相信你，汉克，你一直是最棒的。”查尔斯表示了完全的支持。
“我不是你的学生。”
“但是我是你的赞助者，缺什么就让我知道，我会准备好的。”查尔斯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完全的笑容。
“衣服。”汉克瞄了一眼地上的鱼，“以及一个能帮我给他穿衣服的帮手。”
“ok，我去找瑞雯。”
“教授，你说他是男鱼，为什么不干脆就你自己来呢？”汉克幽幽道。
“汉克，这个问题就和变性后的的女性会使用男厕是一个道理。有些时候，尊重外表比直面事实更礼貌。”
汉克……“great，你是教授，你说了算。”
“加油。”查尔斯慢悠悠转着自己的轮椅离开了。
汉克一个人被留在实验室看着那条扔在地上的塞壬，站了一会儿，妥协地叹了口气，解了自己的实验用白大褂，别着脑袋盖住他，然后把鱼抱起来放到了椅子上。
“对不起——”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汉克忍不住小声道。
另外一边挂了电话的史蒂夫看着绕去厨房自己给自己准备‘零食’准备出门的安格斯，听着搅拌机发出的嗡嗡声。
嗯——其实这段时间进步还是很大的的，安格斯能自己做很多事情了。
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可惜，其实给他忙前忙后，看他懒洋洋地等自己准备好一切感觉也挺好的。
然后史蒂夫就看到安格斯熟练地拧紧水壶后，翻手就往自己帽子里放。
自己就一次，就真的只有一次，为了方便，在他帽子里放了东西，于是就养成了习惯。
给他准备的包，是一次都没用上过。
虽然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但是有时候看着安格斯就觉得自己作为被照搬的榜样压力还挺大的。
嗯，一壶果汁，一壶用来垫肚子的调味鱼沫，耳机挂在脖子上，口罩暂时套在下巴上，口袋里现在还会塞一个形似糖盒，但是其实是鱼鳞替代品的丸子。
鞋子穿的厚底的，能走时间长一点儿，长袖长裤，可以挡太阳。
安格斯是真的越来越成熟了，史蒂夫这么想着。
“队长——！”
娜塔莎听到中途，扭头就看到了史蒂夫在看着转来转去的安格斯发呆，顿时无语。
“额，抱歉。”史蒂夫迅速回神，离开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倚着的架子，走了过去，“他们说到哪里了？”
“史蒂夫，我出去了。”安格斯正准备去梅林之前呆的那片森林看看，力量酝酿到中途，顿住了，琢磨了一下，喊了一声。
“好。”史蒂夫立刻抬头，“——注意安全。”
“哦。”
这可是第一次提前报备，史蒂夫笑了一下，颇有股万事足的样子。
娜塔莎……完了，队长废了。
“你真的是papa，是吧？”娜塔莎忍不住道。
“不——我不是。”史蒂夫立刻否认，扭身，“现在，专心。”
娜塔莎翻了个白眼，史蒂夫清咳一声。
会议时长在四个小时左右，非常的长。虽然更具体的布置没有太过阐述，但是他们对于这次新型药物的企划做的非常详尽也足够长远了。
“这不太对劲。”专心听完，史蒂夫看着娜塔莎记录下来的一些关键点，说不定他们听的比在场的都要更加认真。
“对——”娜塔莎放下笔，看着自己的记录，“虽然延迟发售在预料之中，但剩下的和我们预计的相差有点儿大啊——”
史蒂夫本来预计他们应该会因为原材料的丢失而缩减上架的商品数以延长时间考虑对策，甚至有可能高价出售并限制可购买的人群以利用仅有的库存，维护足够的利润。
但是，从会议主旨看，他们并不打算放弃之前平价多销的路线，甚至还打算将这个原则贯彻到底了。
即使时间推迟了，但是预计能投放进市场的商品，总数几乎提高了三倍。
“好像，唯一对我们有利的消息，只有他们的上架时间推迟了大约一周左右。”娜塔莎咂嘴，“真是野心勃勃。”
“他表现的就好像生产线上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一样。”史蒂夫微微蹙眉。
“就好像他们完全有足够多的存货，甚至还在不停生产，更甚，产量还能进一步扩大。”娜塔莎补上了他的推论。
“先在纽约上架，价格是他们原定价格的三分之一，但是投入量非常的大。全美上线后，恢复原本的价格，并且根据地域的不同上调一部分价格，作为对所在大本营的地域保护。”
“全球上线后，则对本国遵循这种规则。”
娜塔莎转着笔：“这家伙真的是很懂得操纵当、权者的心了，赚钱，揽名两不误啊。”
“新的工厂，上涨的就业率，新的赞助人，以及可观的收入。”娜塔莎手指敲敲桌面，“甚至，我们的目标目前对外的表现全部都是以理想者的人设出现的。”
“如果那药真的那么神奇，他不出意外会拥有一大帮子拥护者，也许会变得更加棘手。”
“‘我希望奇迹属于每个人——’”娜塔莎撇嘴重复那人用来拒绝其余董事成员提出的加价出售的理由，“如果不是知道是毒不是药，我真的要相信他真是不愿意将伟大的发现用来获得高昂的利润，仅仅只是希望造福更多的民众了。”
“他们手上还有塞壬。”史蒂夫站直，眉头蹙的更紧了。
“而且我现在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我们的目标，也许真的只是个好人，拥有非常多的钱的那种。”史蒂夫深呼吸，“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就比他是个坏人或者阴谋家，更难处理了。”
“因为我们并不能直接在他脸上来上一拳。”
“坚信自己拥有崇高理想做着十恶不赦之事的好人，有时候比纯粹的坏蛋还难搞。”史蒂夫咋舌。
“他们拥有更多的塞壬，我能理解，但是……我们的目标，好人？”娜塔莎挑眉，“他可是在计划让无数人中毒，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呢——”
“如果他自己也不知道呢。”史蒂夫微微侧头看娜塔莎。
“就算他不知道，他建了工厂可就为了从那条塞壬身上削肉！”娜塔莎一脸不敢置信，“我以为你会比我更难接受。”
“娜塔莎，安格斯是特别的，但是——在不久之前，我只是他觉得会很好吃的食物。”史蒂夫觉得娜塔莎感情上的偏颇还是挺大的。
“……塞壬真的会吃人，只是，不是很喜欢而已。”史蒂夫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并且，不要忘了。”史蒂夫强调，“塞壬甚至没有多少同胞情，安格斯都能直接说出把之前那条毫无意识的塞壬扔进海里喂鱼的话——”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被想要报复人类的塞壬利用了的可能性依旧不能排除在外。”史蒂夫敲了敲桌面，“我还以为你之前已经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儿了。”
“我不知道。”娜塔莎耸肩，“只是一种直觉，这个人——让我非常的不舒服。”
“对，他也让我很不舒服。”史蒂夫揉了揉自己的鼻翼。
不论是新年派对上的短暂接触，还是之后在发布会的演讲，甚至是在这次他们旁听的会议上，他们的目标似乎总沉浸在一种让人感觉很微妙的执着情绪里。
他一直在不停地说着，他要带给世界奇迹，让所有人都能拥有奇迹，他就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使命者，背负着伟大命运一样。
真的是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
娜塔莎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个人并不值得信任，而史蒂夫的直觉只告诉了他，这件事可能要比想象中更棘手。
且不论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存在，拦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好像没什么威胁性的目标越了解就越觉得棘手。
“不管怎么样，”史蒂夫挥散自己不安的情绪，“我们还要继续接触这个人，这次我们需要除了我们以外的脸孔。”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刚刚想出了怎么给弗瑞一个交代。相信我，他会愿意无偿给我们增加帮手的。”娜塔莎微微勾起唇角。
“我的生活里，谎言似乎越来越多了。”史蒂夫嘶了一声，“感觉不是很好。”
“队长，这叫谋略。”
“……ok。”
“那剩下的工作就是我和巴基的了。”史蒂夫去取了纽约市的地图，在上面画了几个圈，“他们明面上的工厂只有这几个，但是经过上一次，我不觉得他会不准备后手。”
“如果安格斯能感觉到其余塞壬的存在就好了，但是，从我救下来的塞壬的情况来看，安格斯也许并不能准确判断出别的塞壬的位置。”
“定位他们的工厂，把他们拥有的所有塞壬能找到，这是个有些艰难的任务。”史蒂夫看着地图，“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
“会有的。”娜塔莎笑笑，“不要小瞧神盾局特工的情报收集能力，队长，你可是三十年前的人。”
“……行，那就拜托你了。”
“所以，现在眼前的任务就是，接触药商，如果能从源头阻止就是最上策了。如果不行，不论是塞壬，还是他们仓库里或者运输中的货物，我们大概都要粗暴一点儿来处理了。”
“绝对不能有任何药物留下来。”
娜塔莎看了一眼史蒂夫，手里的笔在桌上点了点，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一切准备都还是在未明时，这种时机就采取行动，应该不会落到最艰难的境地。
某国，九头蛇基地。
背着手的年轻人看着面前有两米高的幽蓝色罐子，里面是一条拥有暗红色泛黑质鱼尾的塞壬。
他双眼紧闭，胳膊展开，架在水里，两边肘内侧扎着数根针头细管，里面缓慢地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大大的鱼尾垂直的落下，片片鳞片都泛着暗哑的光，显出几丝灰败。
他的脖子中央，喉口的位置，嵌进一个短圆柱状黑色金属物品，外接软管，看不清楚嵌到里面的是什么样的构造。
露在外面的部分一直在缓慢地旋转，然后嫣红色的血就会顺着连接的导管和蓝色罐子不同方向延伸出的各种管道一起汇到某个巨大的装置里。
装置分格子，格子上各有标签，排号能至千数。
而从尾鳍的中间从下至上，直到后颈根部，分别有四根长柱状金属管沿着他的脊椎接在他的身上。尾椎部分的金属管形状是最奇怪的，顺着那延伸的曲线，就好像是深深扎进了脊椎骨的中央。
猩红色浓稠的血液以一定频率周期性从导管中滑出，汇入单独的一个集液罐，每当这时候，仿佛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不能轻易动弹的塞壬浑身就会产生轻微的颤动，而喉口的装置转速则会加快。
就这样周而复始，他的眼睛从未睁开过，生死不知。
“你看上去真美。”年轻人赞叹着。
同个空间内，在蓝幽幽的光照射下，忙碌的研究员，实验员没人回应。
年轻人转身，在蓝色罐子的边上，排列着数目众多的小一些的绿色罐子，里面都是红发红尾的塞壬，粗看过去，全部拥有着同一张脸。
拥有明显女性特征和男性特征的比例约莫1:10。
“雌性卖了多少了？”
“10条。”
“嗯，比想象中多了一点儿。”
“多少钱？”
“20亿。”
“这倒是比想象中多了，没有人能拒绝美人鱼对不对？”年轻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存活成功率呢？”
“百分之0.6……还在努力。”
“那就更努力一点儿！”年轻人脸色冷了下来。
“是。”
年轻人很快离开，蓝色罐子里垂着头的塞壬眼皮子微微动了动，泄露出里面玉一样浓绿的冷幽幽光泽，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