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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隐世避仇(2)

杨山凌——现在要改称沈灵珊了——刚刚回到闺房,正待沐曰衣,便听春红轻轻敲门:

“小姐,夫人请您。”

“我娘唤我?在哪里?”

“正在大堂等您呢。”

沈灵珊听说母亲在大堂唤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得换装,唤上蕊珠跟随春红一道来到大堂。见母亲正坐着与舅舅说话,连忙上前施礼:

“舅舅。”

“娘,您叫我?”沈灵珊又一扭身,钻到母亲怀里。

“老大不小的,还这么撒娇,不怕舅舅羞你。”韩梅慈爱地说。

“是啊,‘杨公子’,一个大男人怎么赖在母亲怀里?不过姐姐,你便抓紧享受吧,只怕要不了多久,想她与你撒娇也不成呢。”韩明打趣地说道。

“舅舅,您又来了,不理您了。”沈灵珊撅着嘴娇嗔道。

“姗儿,这半日你又跑出去了?疯丫头一般。”女儿沈灵珊,最爱女扮男装携丫环蕊珠去大街转悠,说是不定哪天会遇见父亲沈清。韩明、韩梅明知不太可能,却也心存侥幸,而且沈灵珊也很伶俐乖巧,多半时间都呆在家里,不是习文练武,便是针线女红,乔装出外只是偶尔为之,故此韩梅并未阻拦,只吩咐她不可泄露行藏,不可惹是生非,不可与生人结交。

“娘,女儿闷嘛,想出去走走。说不定遇见我爹爹,女儿就成了娘的大恩人了。”沈灵珊顽皮地说道。

“娘问你,你今天带两个人家里来了?”

“对呀,娘,是舅舅告诉您的?舅舅,您总是在娘面前说我,不理您了。”

“怎么跟舅舅说话啊?没大没小的,舅舅还不是为你好?”韩梅嗔怪地说道:“娘吩咐你不可泄露行藏,不可惹是生非,不可与生人结交,今日倒好,你都占全了。你说,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能往家里带?”

自小到大,韩梅对沈灵珊疼爱有加,此时这样说话,在沈灵珊看来,是非常严厉的了。连忙收起顽皮,小心地对韩梅、韩明说道:

“他是黄州府来赶‘秋闱’的秀才,姓陈名文祺。我们是在江边‘仙客来’遇见的。”便将在“仙客来”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他们因为来得晚,没有旅馆可以投宿,我便提出带他家里暂住一日。先前他高低不肯的,说什么萍水相逢不便打扰。后来我坚持要独自押解那小偷到府衙,他怕我被那些偷儿所害,才勉强答应的。适才他要过来拜见母亲大人,女儿怕打扰娘的清净,便没有答应他。娘,舅舅,您们不是时常说人要急公好义、扶危济困吗?女儿没做错吧?”沈灵珊一口气说完,末了问道。

“听舅舅说,你叫他大哥?”韩梅没理她,继续问道。

“嗯,女儿已经与他义结金兰。他十九岁,自然要叫他义兄了。”说罢羞涩一笑。

“十九岁?”韩梅似乎触到心中的痛,恍惚了一下,复又正色道:“萍水相逢,认识还未见一天,便结为兄弟?你这两个孩子真够荒唐的了。我问你,你了解他么?”

“我信他是个君子。”沈灵珊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么他呢?他了解你吗?他要得知你欺骗他,不恨你才怪呢。”

“女儿没有骗他。”

“还说没有骗他?没有骗他能结拜成‘兄弟’?”

“夫人,陈公子对小姐很好的,陈公子为了替小姐挡匕首还受伤了呢。小姐也是见他屡次相救,才觉得他是个好人,这才与他结拜的。”蕊珠赶紧作证,把陈文祺与沈灵珊打斗时以命相护的情形说了一遍。

听蕊珠一说,韩梅连忙拉过沈灵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柔声问道:

“姗儿,你没伤着哪里吧?”

沈灵珊见韩梅没有追问结拜的事,顿时一阵轻松,她在韩梅跟前转了一个圈,嬉笑道:“没有,娘。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那陈公子呢?伤得重吗?”韩梅关心地问道。

“也没有大碍,只是流了不少血。”

“这炎天暑热的,伤口容易化脓,得给人家上点好药。回头让吴妈熬碗红枣桂圆汤,给陈公子补补血。”

“是,娘。我娘是天下最慈善的人了。”沈灵珊见母亲如此吩咐,心情大好。

韩明在那边厢记挂着另外的事情,见这边厢娘儿俩絮絮叨叨个没完,便咳了一声。韩梅顿悟,向沈灵珊说道:

“姗儿,娘见你成天不是读书便是女工的很是寂寞,才许你偶尔女扮男装到外面走走。难道你忘了娘的吩咐了?怎能随便与陌生人结交,甚至带到家里来呢?”

“娘,您的话女儿牢记在心的。虽然与陈公子相识不久,但女儿确信他是至诚君子,不是坏人。”

“姗儿,你也算熟读诗书的了。如若不是女儿身,娘说不定也要让你去试试夺取功名。岂不知‘试玉要烧三日满,识人须待十年期’这个道理?为了避祸,我们娘儿俩和你舅舅隐姓埋名多少年,深居简出从不见生人。如今你与一个相识半日的路人交浅言深,难道就不怕招来麻烦?”

“娘,陈公子他真的不是歹人,不信明日女儿带他来见您,让您亲自瞧瞧。”

“姐,”沉默了好半天,韩明这时说话了,“姗儿一向心高气傲,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少爷都未曾入眼,今日对这个陈公子另眼相看,自有她的道理,您也不必太过责备。这陈公子我刚才也见过,不仅一表人才,而且颇有见识,很有侠义之风。今日在府衙公堂上,沉稳大度,举止得体,弟弟对他也颇有好感。好在黄州府离此地不远,明日我差人去黄州府,了解一下这个陈秀才的情况。今儿我来,只是提醒姗儿这几日要多加小心,再也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地方,如若这个地方成为众人瞩目之地,到时再想隐居是万万不能了。”

沈灵珊连连点头:“舅舅请放心,珊儿记下了。”

…………

韩明万万想不到,在他的眼皮底下,已经有人盯上了沈灵珊:

在武昌府衙西北一个不大的宅院里,武昌府兵房经承郝怀吃完晚饭,手摇蒲扇躺在后院的逍遥椅上纳凉,忽听大门外有人呼唤:“郝大人在家吗?”郝怀识得这是兵房书吏苟安的声音,也不起身,只懒懒地答应了一句:“在后院哩,过来吧。”

苟安是郝怀从锦衣卫带到武昌府的。当年梁德率“岭南八凶”中的云、雷、雨、雪四凶追杀韩慎一家八口,除杀死韩慎夫妻外,沈清、韩梅等人下落不明。梁芳通过万贵妃活动,将梁德的手下、锦衣卫总旗郝怀、校尉苟安调派到武昌府兵房,暗中打探沈清、韩梅等人的信息。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清、韩梅等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故此他们也不得调回京城。

苟安来到后院,一脸神秘地对郝怀说道:“郝大人,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神秘兮兮的?”郝怀摇着蒲扇,咪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发现一个武术招式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人。”

“什么?”郝怀一下子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劈胸抓住苟安的短衫,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发现一个武术招式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人。”苟安重复了一遍。

“是谁?他在哪里?快说。”郝怀松开抓住苟安短衫的手,一迭连声地问道。

“是这样,我有个眼线叫褚三,今日在仙客来‘干活’失手,被人当众打了一顿。他气不过要报复回来,邀我助拳……”

郝怀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

“你就去了?早给你说过,我们在这里是给梁镇抚使办事的,不要跟这些下三流的人靠的太近,惹出事来还想不想在衙门里混?”

“咱们不是要指靠他们替我们办事吗?否则的话,谁愿意和他们混在一起?”苟安委屈地申辩道。

“好了,好了。接着说吧。”

“我也是怕跟他们一起太过张扬,便让他们出面明挑,我在暗中相助。结果看到对方有一身穿玉色云缎圆领生员衫秀才般模样的人,独战褚三他们三人。那人手中的折扇,时而似刀劈砍,时而又像剑击,招式极为怪异。仗着怪异的招式,将褚三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正要前去相助,这时一件暗器从我头顶疾速飞过,那破空的声音和挟带的气流清晰可辨,可以断定这个发暗器的人内力深厚。因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我就没有贸然现身。”

“那,褚三他们呢,被那个使折扇的制住了?”

“没有。那个人虽然武功很高,但看得出来毫无经验。时间一长,褚三他们反而占了上风。”

“难道你们抓住了那个人?”郝怀兴奋地问道。

“没有。我见褚三他们占了上风,担心发暗器的人出面相帮,便故意惊动那人,将他引开。此人一走,褚三他们应该能够抓住那个使折扇的人。”苟安不敢说出实情,早已编好了说辞。

“好,你再去找褚三,将那人给我带回来。如果此人就是梁大人要找的人,咱俩可就立大功了。梁大人说了,回到锦衣卫,给咱们官升三级,哈哈。” 郝怀手摇蒲扇,仰天“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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