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最后的夏天(九)

听到是老灰我转过身去。

“居然在这里遇见你,吃饭也不叫上哥们,真有你的!”老灰优雅地说道。最近老灰也许是享受到了资产阶级的乐趣说话越来越风趣,不带半句粗鲁的语言。

“哪里哪里!坐!”我指着靠近门窗的位子,“我以为你吃过了才。。。。。。”

我突然想起刚才和吴晓玥的通话,把想说的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不想跟他逗乐子。

“才晃过神来?去!喏!”老灰说着把一个精致的木偶放在我手里。

“这是干嘛?”

“吴晓玥给你的,忘在车里了,我刚刚去送段冰蓉的时候她看见了问,我才想起来。我把这事给忘了。”

“她又去干嘛?”

“今天星期五。”

——段冰蓉经常在星期五到外地出差,星期一回来接着上班。

“周五!”我惊讶地说。

“别说你不知道今天是周五。”老灰淡淡地说、心不在焉地说,抽着烟,眼神迷茫。

我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清醒了。

“想什么呢?”我把木偶放在口袋里,把注意力转向老灰。

“想永远也想不通的事。”

“想不通还想它干什么,生活好了就喜欢胡思乱想。十年前可没这么忧郁。来,吃吧!”

等店主亲自把两份食物送上来的时候,我都想不起,我刚刚点过没有。很难想想我刚刚饥饿的程度。

“周文!”

“啊?”

“我们去哪?”老灰吃完又抽起了烟。

“去找胡桉。”

“干嘛?”

“打听点事。”

“哦!我就不去了。”

“随你!”

“你——”

“什么?”

“没什么。”

“以后想到了再告诉我。”

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想那方面的事,但我确定,他想告诉我的时候一定会跟我说的。我有预感。也许是人在不痛快的时候总把不愉快的事情联想起来。

我沿着攀枝花大道向西走。路上我跟胡桉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就在他爸买下的那座大厦里,他的意思。

那里很好找,我总觉得那是全攀枝花阳光最明媚的地方。大厦前有一个广场,没有任何商业促销活动看不到一辆车停在那儿,广场四周种着紫薇。大厦门口的保安目光很犀利,不管站在什么角度,总会与他们的目光相遇。

其中稍胖一点的那个十分酷似菱城那儿遇见的白面馒头,只不过脖颈上的金链子已经悄然卸下了,脸上的表情连份傲慢也没有,总是精神奕奕的样子。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冲着我微笑。

胡桉的办公室坐落在大厦的十二楼,宽敞明亮。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桌前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指手画脚地畅谈公司的大好前景。

“别装了!”忧郁了一会儿,我还是憋不住说出了我最忠实的评价。

胡桉沮丧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只看得女孩不知所措。

“还不赶快拿走!你哥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白痴!”胡桉把气都撒在那个漂亮的女孩身上。

女孩没有生气,想笑可又不敢笑,悄然退出办公室。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胡桉似乎还有些不服气。

“你忘了?你上次喝醉的时候跟我说过。”我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一孙子的命!——少爷的身子。”胡桉对自己的评价非常中肯,说着胡桉带我离开了他爸的办公室,在隔壁的一个看起来更像是休息室的房间里坐了下来。

“坐!”胡桉让我坐在他的位置上,他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什么事?”

“你爸不在?”

“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找他的?”胡桉不耐烦地说。

“找你!找你!”

“这不就得了,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向你打听个事,顺带来看看你。”

“我说呢,怎么一大早手就开始发抖?原来你来找我决斗来了。”

胡桉说的是玩斯洛克,在所有的好友中,只有我是他的对手。他总想把我置之死地,可从未如愿以偿,每次都是平分秋色,他似乎疯狂地迷恋上了这个游戏,只因胜负未分,输赢未定。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太过强大的——畏惧,太过孱弱的——鄙夷,只有那些分不清疏远乱不清真假的才最能勾起生存的欲望。

“呃!这个当然——容稍后再说。你知道你没办法离开这儿,六点之前。”

“真他妈的无聊!”胡桉对着窗户活动了一下脖颈。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他那汗毛林立的手腕上显得粗狂无比,怎么也和桌子对面的那副油画——蒙娜丽莎的微笑协调不起来。

“我真不该呆在这个地方!”胡桉又补充了一句。

“你知足吧!接下来咱们该说另一个话题了。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一个叫夏鼎的商人。”

“这个自然,上中学那会儿我就听人说起过。不过这会儿我更想知道一个人的情况。”

“谁?”

“舒彤。”

“他妈的,我算是白来了。”那时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很厌恶胡桉这家伙。说完我拔腿就离开了。简直就像一场闹剧。

我离开了胡桉家的那栋大楼,在车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走,突然感觉自己很渺小,和热浪中的蚊蝇一样。

夏天的攀枝花就像一口热锅,到处热浪滚滚,在热浪中恋爱,在热浪中胡思乱想、胡作非为。。。。。。

从胡桉那儿回来的途中,我就亲见一对学生模样的恋人从高桥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你听说了吗?”下午五点,胡桉的电话把我从梦中吵醒,我毫不犹豫地接通了它,显然我的气已经消了,胡桉的声音像混泥土一样灌入我的耳朵,“北市区那边有两棵价值五十多万的紫薇被一傻帽撞坏了!”

“如果是这种小事别拿来炫耀。”

“待会儿喝酒去吧!”胡桉转移了话题。

“庆祝那个傻帽成功地破坏了市政府的财产?”

“去!庆祝我获释了。”

“几点?”

我和胡桉再次约好见面的地方,地点在老灰那儿,大有一吐为快企图。

“喝不死你们!”老灰出门的时候不忘扔下一句让人很难理解的话。

店里的徐走掉了,换了一副陌生的面孔,美丽但却终日阴沉。原来老灰喜欢这口味的。

不过那女孩可不好惹,用山西的话说,随时都会给你廖蹶子。

“真不知道他咋想的,以前那个挺好的。”胡桉有感而发。

“别管他那些破事。”

“你的兄弟,你不管?!”胡桉有些诧异道。

“管不了!”

“也是,他现在能耐了,学人玩寂寞了。”

那个漂亮的女孩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胡桉可不在意斯文,还了她一眼。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因为她在那儿的时间很短暂,大约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而那期间我并没有去过几次。

“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说明我的立场的。”胡桉收回了邪恶的目光,把头向一侧倾斜。这样的动作没有发生在他老爸的公司里面。

“如果想找乐子,没什么好说的。”我的态度很坚决。

“你他妈的听我把话说完!”胡桉拍了一下桌子急得跳了起来。

周围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我们这边,看着事态的发展,可接下来让他们很失望。

“好,我听你说。”

胡桉镇静了下来,倔强的头又歪朝了一边。

“我只是感到惭愧才顺便问一问她的处境。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她的情况吗?”

“你还问?”

“这不,你不是比我更了解她吗?我只想帮帮她而已,看她需要什么。”

“知道。”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你把这瓶干了。”胡桉连正眼都没有瞧一眼,把一瓶啤酒摆在我面前,仿佛他今儿晚上找我就是为了把白日的账算清楚。

“够吗?”说完我拎起酒瓶把它一口气喝干了,“可以说了吧?”

“小把戏!”坐在胡桉后面的一个小胖在年轻的女友面前打趣道。

胡桉嚯地一下又站了起来,指着那男孩大骂起来:“你他妈的干你什么事?有种过来跟老子喝!来来!”

我见势不妙立刻拉住了怒不可遏的胡桉。

男孩和女孩识趣地开溜了。

酒吧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热腾腾的空气像凝滞了一般挥散不去,胡桉的脸上的汗水像溪流一样涓流不止。

攀枝花的夏天真的来了!

“你是给老灰带生意还是搅局?”

“这种没教养的家伙就不该在这样的地方!”

我想,老灰要是知道这一切,他定在门前立一块牌子,写道:“胡桉不得入内!”当然他迟早会知道这一切的,至于牌子,只是一种形式。

胡桉拎起酒瓶,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说真的,她是让我感到最内疚,最伤心的一个女孩,不知怎地?”

“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吧?”

“也许。不过!”胡桉赶紧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别无奢求。”

“命里没有的就别强求,忘了吧!”

“可是我一直没能帮上她的忙!”

“你这不是在抱怨我没关照好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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