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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皇后无诏不得擅入宜欢殿

姜雁容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耀。而司徒耀本人却没事人一般,擦完了脸便把手巾搁回了盆子里,转头坐到了榻上。王德更是连忙把洗脚水端过来。

姜雁容心里的诧异更深。她就这么眼看着皇帝用她洗过脚的洗脚水洗脚,而且是冷得差不多的洗脚水,姜雁容几乎目瞪口呆。

还好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份诧异没维持得太久,她便又坐了回去。

没太久,司徒耀便洗完了脚,他冲王德又是摆了摆手,王德便站起身朝司徒耀行了个礼,说道:“陛下,那老奴也告退了。”

“嗯,今晚不用人伺候了。”司徒耀说道。

王德闻言忍不住看了姜雁容一眼,什么都没说,端起洗脚水便躬身退了出去。

姜雁容看着王德,又转头看向司徒耀,正巧他也朝姜雁容看来。

毫无征兆的四目相对,空气中一片静谧,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

司徒耀看着姜雁容莫名一笑,嘴角飞扬而起。姜雁容的眉头微微一敛,回头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她左脸上的伤疤依旧狰狞清晰,若不是这道疤痕犹在,她都要以为自个儿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那他这一笑,又从何而来?

“你歇着吧,不必在意我。”司徒耀说道,说完便穿上衣裳出去了。

姜雁容对这位陛下的行为至始至终都是猜不透也看不懂的,她站在里间的帘子之内,透过珠帘往外瞧去,那位俊美无俦的天子坐到了书案后,当真心无旁骛的看起了折子。

姜雁容抚了抚手腕上的金镯子,目光渐渐沉下来。

月笙哥说,这位陛下文韬武略,是位心机城府极深的天子,他靠着自己的拼搏得来的这江山皇位,与被他推翻的草包先帝截然不同。

那时候她答应入宫,还心存侥幸,以为她能做些什么,如今这么一看,在这深宫之中,只怕她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她当真要应了那句老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这位陛下究竟是想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呢?除了她与那位已经香消玉殒的大将军容貌相似之外,还有什么呢?美貌么,毁了容的她没有;能给予他权势财力支持的家世背景么?孑然一身的她,也没有。

那么,兴许就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如今冯相当权,朝中冯党遍布,宰相门生桃李满天下,陛下想动谁,都要再三细思,万不可动了冯相的人。而此事皆由当初陛下争夺皇位时,冯相力推陛下上位,在背后奉献了无数心力而起。

如今陛下登基掌权,冯家之女入宫为后,姓冯的主宰了相位,也借着旧时人脉在朝中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明面上陛下是圣明天子,可实际上却还是要受制于人。皇后的一人独宠、后宫诸多嫔妃皆无所出,也可见一斑。

难不成,这位圣明天子是要拿她去制衡皇后么,可她一个小小孀居的寡妇,毫无后台背景孤身一人,又如何能成为他制衡皇后的棋子?难不成是靠她这种毁了容的脸,靠她这道狰狞恐怖的伤痕?想来都令人觉得可笑。

都说帝王心术,却不知道这位天子的心究竟有多深,城府究竟有多深。

姜雁容看司徒耀的目光又深了几分,想起姜家旧事,她不自觉就捏紧了拳头:他那日说,她是姜家最后一人,也说,他知道她的所求。难道,他的所求,便是利用她的这个身份,利用她的所求,去对付冯相么。可这未免太高看于她了。

姜雁容越想下去内心便越发忐忑。这个皇帝高深莫测,叫人捉摸不定,想从他这里下手彻查姜家旧案,想来,她这个打算有些痴人说梦了。

……

姜雁容向来认床,起初跟着沈月笙甫进京开医馆时,她便有小半个月一直睡不着,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入宫的头一天也会无法入眠,可她头晕脑胀疲惫劳累,一躺下便很快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沉很沉,甚至迷迷糊糊里还做起了梦。梦里的情景太过于真实,惊心动魄,仿佛每一个画面都直击她内心深处的脆弱。……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楚兰舟,你的梦里又都有谁?

司徒耀站在姜雁容的床头,久站成痴。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她清醒时看他的眼神,陌生且拒人于千里之外,每每如此都让他心如刀绞。可偏偏这是他自己造成的,怨得了谁?

“楚兰舟,年少时我曾承诺过你的,一样都没能实现,你是不是在怨我,在恨我?”司徒耀喃喃自语,可床上的人已陷入熟睡,并不能作答。

北方森寒,凉意透骨,司徒耀就这么在床前站着,不动不移。

他俯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姜雁容左脸上的伤疤,她似乎有所感觉,抬手就扫开了司徒耀的手,但翻了个身又继续熟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司徒耀苦笑。

她永远不会知道,再见到她时,他有多开心。

兰儿,哪怕你不认得我,哪怕你记恨我,都好。只要你还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就这么看着,只要能一直就这么看着你,余生足矣。

没人知道那时候他牵着她的手去祭祖时,心中有多紧张,也没人知道他那时候心里头有多高兴。只要是她,就够了。

从今往后,只要她能在身边,就够了。

……

大梦一场。夜尽天明。

姜雁容骤然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毫无预警的。

她恍惚睁开眼,梦里惊心动魄的场景却连个片段都没在记忆里留下,好似被什么给抹去了,一片空白。唯一留给她的,就是惊心动魄。

姜雁容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才坐起来。

不过,昨天晚上她是如何睡着的?

姜雁容抚了抚额际,脑门略有惫。她拿手背擦了一下,就轻手轻脚下了床。想来,是昨日成婚的一干事宜太过繁琐,她劳碌了一天,搀未愈的身子也撑到了极限,才会睡过去的吧。

姜雁容打眼看去,窗外天光已破晓,晨光从窗间缝隙初透进来,微微亮。而司徒耀就睡在她目光所及的软榻上,房中静谧无比,他的呼吸声有些沉,清晰可闻。

姜雁容从架子上取下件衣裳披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榻前。

榻上的人正熟睡着,他的一头银丝散开在榻上,几乎完全盖住了他枕的白地黑花双龙戏珠八角枕。

微光中,司徒耀那张女人也自愧不如的俊颜平静得不似姜雁容先前见过的模样,无害,甚至令人怜惜动容。熟睡中的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在梦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心上人。

喜笑颜开。

姜雁容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入了神,谁知熟睡的人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姜雁容猛地吓一跳,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你……”

“早。”司徒耀软软地冲着她笑,刚醒来的嗓音带着惺忪睡意,酥酥麻麻的,好听得不可思议。姜雁容的心骤然跳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的,若是觉得宜欢殿里住着不舒服,回寝宫便是了。”姜雁容说道。

司徒耀闻言眉头微微一敛,“新婚之夜朕就回了自己的寝宫歇息,你这贵妃往后如何自处?”

“……”司徒耀的话姜雁容竟然一时答不上来。这话听起来他倒是为了她着想的,可他这么为了她着想,昨天晚上也并没有碰她,又是为什么?

姜雁容她看向司徒耀,他也看着她,但却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司徒耀把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扫到脑后,便坐起身了。

若是换了别人年纪轻轻一头白发,无论如何看上去都是违和的,可在他身上似乎却并没有那种违和感,还……还出奇的好看。

姜雁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下意识别开眼。

“王德。”司徒耀朝外头唤了一声,随即就听见答话,“在呢。”

王德一呼即应,马上便推门入内,立在珠帘外恭敬道,“陛下,奴才在。”

姜雁容不习惯没戴面纱见人,看见王德进来便下意识转过头去。王德忙低下头,向姜雁容行了一礼,“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嗯。”姜雁容淡淡答着,便从容走到床边,拿起面纱戴上。

“王德,更衣。”司徒耀看了看姜雁容的方向,徐徐站起身。

王德忙答了声是,又朝着外头招呼了声,捧着洗漱用品的晴雨妙玉以及两名年纪颇轻的内侍捧着司徒耀的朝服也入了内。

司徒耀很快洗漱更衣完毕,也草草用了几口早膳,一切准备妥当,准备上朝去

此时外头的天色还未大亮。

晴雨妙玉也要伺候姜雁容更衣,司徒耀却道,“天色尚早,贵妃昨日劳累,待会儿睡个回笼觉也好。”

晴雨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按宫里的规矩——贵妃昨日入宫,今早是要去栖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司徒耀闻言目光朝晴雨淡淡一瞥,一字一顿道,“贵妃不必向皇后行礼跪安。也无须请安。还有皇后。……”

“无诏不得擅入宜欢殿。”

晴雨妙玉愣了一愣,连忙齐声说道:“奴婢遵旨。”

“……”姜雁容怔了怔,这个结果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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