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还有什么偷偷摸摸

餐是楚雨寒点的,尹乐菱知道,每一道菜都是她的最爱,就连哪一个甜味重,哪一个酸味浅,哪一个不要葱花,哪一个又要多放芝麻,他都一一叮嘱服务生。

末了,他又笑着对着李慕辰,“乐乐嘴巴比较挑,要每个菜都合心意是件细致的事。”

李慕辰也笑了,顺手拍了拍尹乐菱拿着筷子的小手,“我觉得还好,我做的菜她总是吃得很多。”

楚雨寒也许现在恨不得掀了桌子,尹乐菱虽没有抬头,也能肯定这一点。可是,李慕辰说的也没错,自己嘴巴其实并不是很挑。原先被楚雨寒揪出去吃饭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他找茬,对他点的菜非要挑挑毛病才乐意。久而久之,让他在心里便默认了她的口味,把她每次的意见都记住了,反让她也慢慢养成了习惯。想起了那个时候……尹乐菱有些失神……

“乐菱。”李慕辰的轻唤,拉回了她飘散的思绪,“你哥在问你毕业后的打算。”

“嗯?”尹乐菱慌张地抬头看到楚雨寒一脸隐忍的平静,他这时候干嘛扯出这样的话题,是故意想挑起和李慕辰的争端吗?

“乐乐,学成归来,不如直接在楚氏帮家里做事,也算是学以致用。”

“我……还要走的。”

“是啊。”李慕辰接过话,“我和乐菱这次来,是拜访一下她在这边的家人,然后就回法国开始新的生活。”说着,他竟拉过尹乐菱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乐菱在那边会生活得更好。”

跟着那个吻,尹乐菱的头“嗡”的一声,心也差点跳了出来。她有点觉得李慕辰是成心的,他们上次在紫夜阑珊时都大打出手了,这次却故意坐在这里比耐性。可是,无论是什么状况,都让她无所适从。

而楚雨寒也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即使眼中压抑着隐隐窜出的火苗,拳头握了握还是松开了,“如果是做着这个打算,李慕辰,你是不是也要先通过我这一关啊?”

李慕辰执起酒杯,伸手对着楚雨寒轻碰一下,“如果你是以乐菱哥哥的身份,我应该礼貌性地接受你的审核,如果不是……我想你无权干涉。”说罢,轻抿一口酒。

“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同意。”

“乐菱不是一件物品,她不属于某个个人。楚雨寒,该要怎么样,你该听听她自己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李慕辰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起身对着尹乐菱轻轻说了声,“等我一会儿。”便走开了。

尹乐菱顿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被丢了一颗颗炸弹的楚雨寒,低头继续拨着碗里的饭,却一口也吃不下。

“跟我回家。”

“嗯?”尹乐菱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地抬起头。

“你觉得我真的会放你跟这个家伙在一起吗?不管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劝他别做这种不知死活的事情了。”

这话让尹乐菱无比愤恨起来,“在你眼里,别人的死活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命运?”

“不是‘别人’,是所有对你有企图的人。”

“我问你,余晓磊吸毒过量,是你害的吗?”

“那是他咎由自取,就算我不动他,吸毒的人早晚也是一死。”三年前所有逼得尹乐菱差点跳楼的人,他会一件件清算。

尹乐菱也料到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余晓磊曾经对自己的虐待,所以晓菲说的一点也没错,楚雨寒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是,他自己就没考虑过,就算是对别人报复了,他自己呢?非要再身陷囹圄才甘心吗?还是他最终想要报复的人,根本就是她而已。他在用他自己和她对周围因她而遭遇惨状的人的愧疚,来折磨得她永远也无法安心生活。

这让她对他的愧疚更夹杂了恨意,“哥,你告诉我,当时卢庆安受伤在医院,只治疗了一个星期就失踪了,是不是你安排人逼迫他离开的?”

楚雨寒目光先是突地一紧,紧接着闪过一阵汹涌,继而变得尖锐起来,“你还在找他?你还惦记着?”

“他完全是无辜的,我这次一定要找到他才可以。”

“找他?找到怕也是个废人,没有给他第一次,还这么不甘心的。”

尹乐菱的脸色突然涨红,羞愤地站起身来,拿着手袋就要走,可被他更快地越过桌面攥住手腕,“怎么这么没耐性?不想知道他在哪里了?”

“真的是你?你把他藏起来了?”

楚雨寒清冷地笑笑,“如果想知道的话,就乖乖棕家里,然后老老实实等着,我自会让你见到。否则,我不敢保证他的下翅不会更惨。”

“棕家里……”

“难道你留学回国,不该棕家里吗?我想,我这并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

尹乐菱忍了忍心里的动荡起伏,“等我见到他以后,你就可以放了我吗?”

“我只说了,你棕家里,我就会告诉你他在哪里,并没有答应你别的。而且,乐儿,你没有权利跟我讲条件。至于李慕辰……我的乐儿这么乖,这么聪明,该知道怎么做。”

尹乐菱看着他,战栗地摇着头。楚雨寒却执起了她的手腕拉到面前,顺手拿起一旁的餐巾,抹了抹那刚刚被李慕辰吻过的地方,再重重看了她一眼,抽身而走。

李慕辰回到餐桌时,只有尹乐菱一个人茫然地坐在座位上,他靠过去伸手拍拍她的肩,却吓了她一跳。

“乐菱,没事。”

“慕辰……”似乎只叫出这两个字,已经让她没由来的安心,这让她真的想要立刻和他回法国去,什么都不管了,可是一想到卢庆安……

“慕辰,我想回家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李慕辰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将她的肩膀轻轻拥住,“你要回家住自然是正常的事,可是……你真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吗?”

尹乐菱摇摇头。

“我不想你受什么委屈……或是威胁。”

“没有,因为……姜姨她就一个人,我想我以后如果没机会经常回国,这时候该陪她段日子。如果你这边的公事办完了,不如先回去,别耽误了工作。”

“你确定你是想陪你的养母?确定不需要我在身边吗?”

尹乐菱突然被他的反问哽得说不出话来,喉口一阵阵发热,眼眶也泛了红,只能低头靠在他身侧,不想让他看到。

“傻瓜,我又不逼你回答,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是,还记得吗,我说过在任何时候,都不再让你一个人。我这边的事情也还没有办完,你别担心耽误我的工作。我会继续在这儿陪着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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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雨寒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远远看到庭院的灯光下那个小小的背影,而她正在一件件地晾晒着硕大的床单,整整一排的床单更显得她的娇小。楚雨寒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腹底直窜上头顶,他两三步冲过去就抓住了她已经被浸得冰凉的小手。

尹乐菱着实吓到了,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在干什么?”

“洗家里的床单。”

“谁让你洗的?难道没佣人了吗?”

尹乐菱摇摇头,“我也可以洗啊。”

“她让你洗的是不是?放下!”

尹乐菱手一颤,一块床单正掉回盆里,更有一角拖在了地面上,她皱皱眉,“脏了。”

楚雨寒才没有管什么脏不脏,拽着她就走。

“你干什么?我还没弄完,你放开。”

他顿住了脚步,转头看看她,“听着,你没有必要对别的人表现自己的内疚,做出什么补偿。你只要记得,这个世界上,你只欠着我就够了。”

对别人的补偿,或许可以做出些什么事情让自己心里好受,唯独对你……尹乐菱的眼眶有些酸涩。我做不出你希望我做到的事情,我没办法对你补偿了,也许只有欠下去……

尹乐菱一时心绪难平,人已经被他拖进了房子。客厅里,正撞见姜成娟坐在落地窗前,远远对着庭院那角晾晒床单的方向。

楚雨寒径直走过去,正迎上姜成娟对他笑着的脸。

“雨寒,回来了,吃饭了吗,我让……”

“乐菱是我让她回来的,所以,这个房子里,除了我,没人有权利支使她做任何事情。如果让我看到有下次,妈,也许我会考虑重新安排你去别的地方颐养天年。”

在姜成娟还在僵立的时候,楚雨寒已经拉着尹乐菱上了楼梯。尹乐菱刚刚踏入自己的房间,就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抓住门板,“你是想要姜姨更加嫉恨我吗?我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亲人,你就满意了吗?”

“谁是朋友,谁是亲人,你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再来跟我耍脾气吧。”

尹乐菱一把关上门,将那张似乎再不会对他温和的脸死死阻断在外面。转过身背靠着门,凛冽的揪痛来自小腹,尹乐菱的冷汗瞬时就渗出额头。

虽然是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仅仅离开了三年,似乎一切都陌生了。随着楚雨寒那陌生的面孔,一切都离自己远去。尹乐菱不知道楚雨寒为什么非要自己揍家里,他是想要对她实施什么管制和报复吗?他知道自己想要离开,所以绝不会让自己随心所愿。而自己,有什么方法可以彻底摆脱啊?还是说,根本没有可能……如果自己的命运注定是这样,何苦将自己的希望交付在李慕辰身上,他的等待,他的守候,自己给得起结果吗?到底该怎么样……怎么样……

尹乐菱拖着沉重的脚步,有些虚软地从卫生间出来,裹着绵绵的睡袍,还是觉得冷。鼻端敏感地嗅到了烟草味,让她有些惊悚。这种味道对她是多么陌生,可此刻,她知道,只有他,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抽烟了。果然,倚窗而立的,正是楚雨寒,他的目光落在夜幕中,唇间正有一缕青烟冉冉飘散。

尹乐菱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睡袍,完全出于直觉性地看向阳台处——那里的纱帘安静地垂坠着,没有任何痕迹。

“你……又爬阳台?”

楚雨寒回头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打开门进来的。还有什么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尹乐菱额上的冷汗再次布满,她明白他的意思,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他和她之间……可是,姜姨还在二楼另一侧的卧室里,她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哥……我要睡了。”

楚雨寒掐灭了烟蒂,极慢地走过来一直到她面前,双臂抱在胸前低头看她,“你打电话到紫夜阑珊找过我,说要还什么?”

尹乐菱点点头,“是要还你东西,但我打电话过去不是找你的。”

“对,对啊……我知道,你只是想知道我在不在,不在的时候悄悄过去。”

他的眼神似乎看透了她,尹乐菱身上的冷意更深,她退后两步,只怕自己无处遁形。“等等,我拿给你。”尹乐菱拿过自己的小包,很快找到了那张卡。

“这个,还你。”

楚雨寒只瞥了一眼,便将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你的,不用还我。”

“不,我不能要。”

“我给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他再靠近一步,“同样,我要的东西,谁也别想抢。”

尹乐菱忿忿地白他一眼,“不要拿我和物品做比较,我也不属于任何人。”

楚雨寒垂目看着她,更一步步逼过去,“我的乐儿果然长大了呢……学会和我伸张主权了。”他抬起一只手,指尖落在她的头顶,挑起一缕长发一圈圈地缠绕着,“可是……你没这个权利,从你企图摧毁我们‘十八岁’约定的那一天起,你就同时葬送了所有对我提要求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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