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君者临不语（三）
不语君者
在洛都城的核心之地，那座气势磅礴的双生塔楼耸入云天。遥遥望去，就仿佛两根支天神柱，一左一右，一黑一白，相望呼应，撼人心魄。
黑白双塔各高九层，每层塔壁均镶有深海碧珠九颗，塔翼雕有异兽凶禽九只，塔顶则站着黑白两个玉人儿，与其所属的塔楼颜色相悖。白者站黑楼，其头顶虫盒，身负五毒，左手持匕，右手缚丝，眼眸邪魅，神情悲悯，是为夺命，掌杀戮；黑者站白楼，其颅生双面，皆四眼，侧有六耳，贯八方，脚下缠密网，网绕神洲图，是为大观，掌谍情。
至于双塔之下，便是高达五层的销金库，其中勾栏、赌坊、珍馐、佳酿应有尽有，所有神洲第一的玩乐名头几乎都被这处地方占了去。
所谓世间华府问何地？洛水之畔子不语，此楼，天下无双。
神洲殿里明如白昼，光源则是殿顶悬着的一颗巨大海珠，所有人都知道不语楼耸入云霄，但却鲜有人知其在地下亦有乾坤。
有黑白楼主坐镇的不语楼固然强盛，但能让其如此稳如泰山，屹立不倒的，还是久居于这地下神洲殿的人。
一名长眉老者佝偻着身子，站在金属大殿中央，脚下的雕纹赫然便是站在黑白两楼顶端的玉人之形。他面目和蔼，嘴角含笑，眼神清澈得宛如孩童，俨然一个慈祥的邻家长辈模样。
“父亲，天涯从洛都传来白封，萧宁不在，大观楼的人便送到了我这里。”在老人身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将刚刚接到的白色信封双手呈到老人面前。
这两人，便是不语楼真正的定海神针。
“什么事情，能让小天涯舍得发白封出来啊？”司空悯笑呵呵地问道，他轻捋着颌下白须，并没有去接那只代表着不语楼最高机密的信封。“你说便是了，老头子我眼花，看不清的。”
“是。”司空九霄收了白封，将司空天涯密报的事情娓娓道来。他早已看过其中内容，若非事关重大，他也不会叨扰父亲。“仪狄与谢允欲控制天府之地，密谋夺取锦绣山庄。”
“嗯。”司空悯点点头，神情没有一点变化，似乎完全不惊讶。“天府城有什么好控制的，你们呀，搞反了。”
还没等司空九霄回味父亲话语中的深意，殿外突然有了动静。
“何人？”司空九霄沉声喝道，神洲殿是不语楼禁地，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有资格来到这里。
就算是那几个人，也只有在总楼主的召见下才可进入。
否则便是死罪！
“属下段吟天，接到总楼主的召令，特此来拜见。”殿外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却是那位镇守夺命的黑衣楼主。
“没事，是我叫他来的。”司空悯挥了挥手，示意司空九霄先退下。“进来吧。”
“是。”
随着一阵机括声响起，那扇重逾千斤的墨石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容貌阴鸷的黑衣男子大步走入，规规矩矩地站在老人面前。他体格瘦小，双目无神，宽大的袍子下面仿佛裹着一具骷髅，看着极为可怖。
“吟天呀……”司空悯看着段吟天，刚张开口，却又十分诡异地停了下来，仿佛愣住了一般。
“总楼主，怎么了？”后者不解其意，脸色疑惑地问道。
“本来要派你去办件事，不过楼里突然来了个小家伙，你可能得先去招待一下这位客人。”隔了片刻时间，老人才又开口，对这位黑衣楼主和蔼地说道。
段吟天突然神色一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对着老人躬身行礼，随后踏步离去。
而在此时的夺命楼第八层，一个身着金丝白袍的男人正负手而立，傲然地扫视着围在自己四周的五个黑衣人。
“怎么？你们想杀我？”男人轻轻拍了拍领口上的尘埃，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的左胸口处有一只勾勒繁复的大日族徽，在窗外洒进的阳光下，闪烁出刺目的金芒。
帝蚩看着这几个不为所动蒙面人，轻轻叹了口气。
“黑楼断生死，白楼解秘辛，好个不语楼，原来这黑楼断的竟是客人的生死！”
“放肆，退下！”楼梯上传来一声轻喝，随后便看到段吟天从容地走进了这黑楼的第八层。
五名黑衣人闻声而动，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蚩瞳孔微缩，自己竟感受不到那几个小家伙的丝毫气息，这不语楼果然有点本事。
不过，他们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倘若本君没有猜错，阁下便是名震江湖的夺命黑衣段楼主吧。”帝蚩幽幽道，目光玩味地望着对方。“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反而要害客人性命，难道贵楼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君者说笑了，不语楼自开门迎客以来，从未对客人有过不利。”段吟天笑道，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虑。看服饰便知对方是帝阳宫的君者之一，这等势力找上不语楼的机会并不多，毕竟他们的江湖恩怨凭借其本身的力量便可担下，除非是要借刀。但帝阳宫向来以行事乖张霸道着称，能让他们想要借刀的人物，整个武林也没几个吧？想到这里，段吟天不得不慎重起来。不语楼虽贵为九尊，可还没到一手遮天的程度，别一着不慎，坑了自己。“想必君者也听闻过不语楼的规矩，黑色夺命楼也好，白色大观楼也罢，其目标的紧要程度与楼的层数是相关的。黑楼三层向来只有本楼主点头应允的人才可踏入，方才您一进楼便不顾管事们的阻拦，直接闯进第八层，怕是有些不合规矩。”
“哈哈哈……看来是本君的不是了，那我便在这里给段楼主赔罪了。”帝蚩突然爽朗大笑，对着段吟天比划了一个抱拳的动作，表情却丝毫看不出歉意。
“君者客气。”段吟天点点头，报以微笑回应对方，似乎丝毫不在意帝蚩张狂模样。“不过在下实在想不出，以帝阳宫的实力，还有什么仇人需要请我不语楼帮忙，请君者明示才好。”
“本君听说，夺命八楼针对的是天字级的高手，号称触天之下皆可杀。可在我看来，贵楼这第八层的杀手很是稀松平常啊，莫不是徒有虚名？”帝蚩没有回答段吟天的问题，反而岔开话题，将问题抛给了段吟天。“又不知这第九层楼，是针对的哪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