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萧
楔子萧
帝落八年
洛河剑道血剑
剑，乃百兵之长，为杀人而生。
剑之一道，向来人丁兴旺，每代江湖都会有无数侠客选择习剑，其中高手更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
相比于其他兵器，剑器胜在轻巧灵活，锋芒毕露，更胜在世间剑法大多飘逸潇洒，观感极佳。
成名剑客往往执剑如苍松挺立，舞剑如谪仙移步，其中斐然风采，远非其他高手所能比拟。若要是再生得一副上好皮囊，配上一身好行头，便是佩剑往人群中一站，就能赢得无数艳羡的目光。
当然，剑终究来说还是杀人之器，不管你长得再好看，穿得再漂亮，终究还是要在手上见真章的。
若是没有两把刷子便贸然佩剑，随便被两三个蟊贼放倒在地甚至杀人越货，那也只能算你学艺不精，传出去也只会贻笑大方，成为人们饭后谈资，万万是得不到江湖中人的同情。
习剑的人多，江湖上修剑的门派也多，寻常人别的不知道，但对那紫宸星阁四大星剑的名头还是知晓一二的。
至于江湖中人，对其中的三六九等便知道得无比清楚了。
洛河剑道，就是这些修剑门派中的翘楚。虽然门派实力比不得紫宸星阁这种可以号令群雄的庞然大物，但自身的剑法还是颇有特点。不能说独步天下，可起码称得上是独具一格。
特别是当代道主何篆被神洲武林誉为稳进前十的剑道名家，镇派之宝湛卢在他的手中名气更盛，可谓笑傲一方的豪雄。
洛河剑道有座着名的剑武殿，是其先祖为了打磨门中弟子而专门建立的切磋之所。
不同于其他门派设立的仅供门内弟子相互切磋的武舍，这剑武殿向来敞开大门，广邀天下用剑高手前来比武切磋，互证剑道。
据说洛河剑道那位曾以剑术名满天下的先祖，最后便是在剑武殿被一小辈以剑强败，羞愤而死。
而那个小辈，则是一位来自西南某处的习剑天才。
此时此刻，剑武殿人满为患。
本来空空荡荡的看台上，几乎坐满了穿着土黄色剑服的洛河剑道弟子。
平日里内部弟子的切磋肯定吸引不来这么多人，一般情况下只有外人来挑战时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毕竟每次外来挑战都关乎着洛河剑道的名声与地位。
此外，观摩门派之外的高手剑术，也对门派弟子提升剑道感悟有着莫大的好处。
萧魂站在剑武台上，神情悠然自在，完全无视四周形形色色的目光。
他身形修长，面冠如玉，一袭红衣浓烈似血，在土黄色的大殿中格外夺目。萧魂眸子柔和，对着对面的人温煦一笑，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举手投足间都能带起春风，令人不由自主地便对其心生好感。他更像是一个满腹诗书的谦谦君子，而非舞刀弄剑的江湖武夫。
但何篆却不敢因此而掉以轻心，这袭红衣已经在七个大门派中留下了足迹，自己之前的七位宗主无一不是惨败在这个年轻人手中。而那些人，就算是他也没有稳胜的把握。
所谓后生可畏，这江湖，终究还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剑武殿只迎剑客，阁下佩剑何在？”
何篆看对方两手空空，腰间也无佩剑，便出声问道，同时心中升起一丝侥幸，若不是剑修，他就没有迎战的理由了。
虽然这种想法可能会使剑心蒙尘，但作为一宗之主，他要考虑的，完全不仅仅是个人得失。
“吾辈修剑而不佩剑，但吾辈自有好剑傍在身旁，前辈无需多虑，我自会用剑讨教前辈高招。”萧魂声音清脆，笑着回应道。
“那阁下可要小心了，湛卢这就出鞘。”何篆轻喝道，随着一声脆响，一柄宝剑脱匣而出，发出清脆的嗡鸣。
只见那剑通体幽黑，寒光迸射，出鞘之时便让众人心生凉意。
剑主何篆目光凌厉，气势瞬间暴涨。他右手执剑，身形掠动，起手便是洛河剑道上乘剑术之一的“洛水无情”。
湛卢剑尖直指萧魂心口，那剑气凝练而醇厚，恍若穿山之锥，携一往无前之势。
此式是洛河剑道中十足的杀招，锋不可挡，势不可逆，人不可躲，起手不可逼停，曾是该派先祖最为得意的三剑之一。
虽然何篆使出来的这一剑自然和其开宗祖师相差甚远，但放眼当今江湖，已经算是为数不多的玄奇剑法。
冷酷的杀意笼罩在萧魂周身，将他牢牢锁定。
萧魂微微皱眉，面上略有不满。
对方杀气太过炽盛，大有一剑置他于死地之势。
虽说剑本杀器，但杀意还是由杀心而起，人若无杀心，便使不出如此狠辣凌厉的剑法。
思索归思索，青年手上可一点都不慢。
他真气运转，一只血色长箫出现在手中，随即萧魂身躯微侧，避开湛卢锋芒，同时手中长箫敲向其剑身，将原本不可逆转的一剑硬生生地砸偏了方向。
何篆无法收势，眼睁睁看着这一剑刺入剑武殿侧边的石像中，石像瞬间崩塌，化为碎块纷纷散落。
何篆脸色难看，剑武殿演武台四周所里的石像全是历代已经逝去的道主，而他刺崩的这一尊，恰恰是上任道主，也就是他父亲的雕像。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因为背后有剑意传来，萧魂已然出剑！
何篆提起真气，转动身躯，手中湛卢横劈而出，一道凌厉无匹的黑色剑气斩向那袭血衣。
同时他又身形移动，剑气再生，一手“长河问天”挥洒而出，前后之间不过一瞬，却被何篆使出了这浑然天成的一式连招，剑术大家的风采一览无余。
但下一瞬，他却被一柄血红色的剑抵住了咽喉。
与其说那是剑，倒不如说是一股极为凝练的剑气，凝练到足以聚成一把剑，一把堪比经历过千锤百炼才得而成形的绝世宝剑。
原本还有些许嘈杂的看客们全部噤声，在他们眼中自家道主便是天下排的上号的剑道大家，即便是和同级别的高手比剑，最起码也要大战上百回合才能分出胜负。
但道主在这个年轻人手下居然只走了两招，而对方真正的剑招只有一式，这输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何篆头冒冷汗，他压根就没有看清楚对面是怎么出招的，更不可能了然对方是如何破了他以攻为守的长河问天。
这场比试他输得稀里糊涂，但却也心服口服。
打斗虽然激烈，不过何篆并没感到身上有任何伤势，对方就更不可能有了。
可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刺入鼻孔，让他略微不适。
何篆尚未来得及思量，萧魂却已收剑，二人之间，只剩下淡淡的血腥还在弥散扩张。
“何道主剑术精湛，刚才那两招使得都颇为精妙，不愧为大宗之主，萧某佩服。”
萧魂神情不复温和，不咸不淡地讽了一句。
“但杀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何某唐突了，还请萧公子赎罪。”何篆勉强笑了笑，毫无诚意地告罪一声。“不知萧公子师出何门何派？为何这路数何某从未见过？”
“吾门自第十五代长辈归隐后，已有近三十年未出江湖了，不过这也正是我接下来想要拜托何道主的事情。”
“萧公子有何事相托？若能办成，何某必不会推辞。”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何道主向江湖传递一条消息。”
萧魂轻声说道，笑意重新浮上面庞。
“请何道主告诉诸位江湖同道，从今日起，唤剑门重出江湖。我萧魂便是唤剑门第十六代话事人，剑名为血。”
“唤剑门！”何篆不顾仪态，失声吼出。
如今的江湖，还能有几人记得那号称能唤得天地入己手的唤剑门？
那个不出则已，一出则独秀于剑道之巅的强大剑宗，又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窥见的？
何篆之所以对唤剑门有所了解，还是因为自己父亲与唤剑门的一段渊源。
至于其中始末，他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那已经是上一代江湖的往事了，对于他来说，已经太过久远。
就在何篆失神之时，萧魂已经悠然走到剑武殿门口，他稍作停留，背对着何篆扔出一物。
“这是令尊昔年求而不得之物，就权当是唤剑门的谢礼吧。”萧魂一脸风轻云淡，仿佛只是抛出了一块石头般。
“萧某所求之事，还请洛河剑道上心。另外，我不咎何道主此次背后的小动作，还请你好自为之。”
何篆面色复杂，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对着萧魂离去的方向抱拳作揖，许久才起。
至于手中所攥之物，足以让他的剑道造诣更进层楼。
此礼，不可谓不重。
洛河城郊
萧魂停住了脚步。
在距他数丈之外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那人身着白色锦袍，金丝在素缎上交缠延展，勾勒出繁复神秘的花纹，胸口处的金色太阳标纹分外显眼，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熠熠之光。
此刻的他面容平静，嘴角轻含笑意，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一袭血色。
“我还以为收到何篆的密信后，帝阳天会亲自前来，看来是我高估他了。”萧魂神情洒然，语气略有无奈，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帝族阳氏族人，帝阳宫君者帝坤拜见魂公子。”中年人双臂交叉，微微弯腰，做了一个古老的礼仪动作。
“帝阳天是派你来截杀我的吧？”萧魂坦然受了对方一礼，笑意不减，但语气却很淡漠。
“不敢，属下只是奉宫主之命，来此请魂公子前往帝阳宫一叙。”帝坤不卑不亢，沉声说道。
“帝阳宫远在西北，而我却要回西南复命，就不做那南辕北辙之事了。劳烦君者告诉帝阳天，若想叙旧，我在剑林随时恭候他大驾。”
萧魂神色淡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宫主说了，若魂公子不愿配合，就算是绑也要把您绑回去，您可莫要让在下为难啊。”帝坤笑道，似乎在和萧魂打趣，但目光却渐渐冷了起来。
“要绑我去帝阳宫？你先问问你后面那位同不同意啊。”萧魂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帝坤。
帝坤面色一变，连忙运功躲闪，却骇然发现自己提不起一丝真气，而那只顺势落在自己肩头的手，则仿若一座大山般，压得他腿脚发麻，动弹不得。
“他也是帝族的人啊，你要不要把他也绑了去？”
萧魂笑容愈发灿烂，眼眸几乎眯成了两条线。但这调侃般的言辞却让帝坤心惊胆战，哪里敢接话头。
开什么玩笑？这个人是我能绑得走的么？不被人家一掌拍死就算福大命大！
帝坤心中暗骂一句，连忙开口告饶。
“前……前辈……晚辈不过是……”
“滚。”对方冷冰冰地甩出一个字，随后一巴掌扇开了帝坤。
“多谢前辈！”帝坤如释重负，他不敢再多做停留，告谢一声后连忙闪身离去。
“为什么不顺手拍死他？”萧魂盯着来人的漆黑面具，缓声问道。
“他身上有帝阳秘宝，杀不死。”帝弑天声音嘶哑，冷冰冰地回应道。
“连洛河剑道这样的门派都开始向帝阳宫示好，看来那小子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嘛。”萧魂幽幽道，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问对方要怎么办。
“他手下有帝阳君者这样的高手卖命，自然如日中天。”帝弑天微微颔首，但却也并不怎么在意。
“不过无妨，有我在，他翻不出什么大浪。”
“那若是你不在了呢？”萧魂神情复杂，涩声问道。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说这句话时，双手不由得紧紧攥了一下。
“你在剑林过得如何？”帝弑天没有回答萧魂的问题，而是选择岔开话题。
“挺好，难得你还挂念我。”萧魂笑意和煦，语气恢复了柔和。“他呢？他过得怎么样？”
“挺好，难得你还挂念他。”帝弑天拿了萧魂的话顺口就还了回去，倒是差点噎着萧魂。
“你不在狱土好好待着，大老远跑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
“为何总是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自有考量。”
“你这幅打扮，让我如何带你去喝酒？堂堂夜幕天子现身洛河酒楼，怕是这附近的门派都要鸡飞狗跳吧？”
“不必了，我这就走。”
“喂，你……”
萧魂看着已经掠出几十丈的黑色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萧魂大大出场！
集颜值与实力于一身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