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缘回,死亡拐点
“我说过不许这么叫我。”
宣夜终于闷闷地应了她一声,“难听。”
这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黎卉国唯一的异性王,此刻正抱着她轻轻颤抖。
宣家世代从武,宣夜更是十五岁就随祖父和父亲上了战场,他不怕死,更不畏惧任何人或事物。十七岁时,祖父和父亲战死沙场,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更遑论孤身一人为父报仇,又离家独身镇守边关两年。这样的铁汉子,众人皆信他是掉血掉肉都不掉泪的,然而现在却埋在夙裳面前哭了。
夙裳脸上的调笑消失了,只觉得心里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那就夜夜吧,夜夜好听。”
宣夜没有应她也没有拒绝,只听见宣夜轻柔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别说话,让我抱抱……”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死,我做梦都等着这一刻……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
夙裳知他心中所想,这种由沉默爆发的感情甜得发腻,她却很吃这一套,略显羞涩地环抱住了他,“对不起……”
两人的久别重逢,竟然让旁观的百姓开始泪目。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厢两人久别重逢,正浓情蜜语时,不见得旁人亦是如此。
夙霞和皇后在第一时间青了脸色,捏紧了拳头,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嫉妒和恨意,乱吃飞醋的重羽更是付诸了行动,几步上前拽开了两人,生生破坏这般美好的时刻,冲宣夜喝道,“喂,她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抱她!”
宣夜那滴泪早就在风中干涸,这时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突然扬起了唇角,带着无比的强势和邪气,“她是我女人,未来的战王妃。”
宣示了主权之后,宣夜又气势凌人地反问了回去,“你又是谁,你凭什么跟在她旁边?”
此人竟然如此像花魁羽儿,可羽儿是女人,怎么会有喉结。除非......
他脑子刚蹦出那个答案,就有人替他回答了出来。
“他是魔教教主重羽。”
重羽还沉浸在宣夜明明白白的挑衅中,一直沉默的淑太妃却在这时突然甩出这个**,直接炸惊了众人,包括重羽。
淑太妃扯着面皮冷笑,“堂堂一国公主,一身邪功缠身不说,不仅生母是邪教妖妇,就连她本人也与魔教教主不清不楚的,还说不是妖女9说没有所图!”
“皇帝当初想接回来的分明是太后,谁知凭空冒出来一个妹妹,本宫看你根本就没有皇室血脉,你不过是魔教插进我黎卉国的奸细!为的是盗取我黎卉国的血凤玉匙!不然,怎么你到了皇陵,你一失踪,血凤玉匙便失窃了?”
“!!”夙裳还惊愕于重羽的身份,听到血凤玉匙,垂下的手突然往腰间动了动。
淑太妃满意的看着众人惊惧的神情,笑得异常笃定,“战王爷,血凤玉匙定在此二人身上,待本宫搜出来,那便是铁证。届时,即便没有皇帝的圣旨,本宫抓两个邪教妖人,谁敢阻拦?”
淑太妃作势要上前搜身,夙裳心神一晃,下意识退了一步,血凤玉匙确实在她身上,不过为什么淑太妃会知道?为什么重羽偏偏是魔教教主?淑太妃竟然还认识重羽?
她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网中,怎么也摆脱不了了。
重羽站在夙裳面前,拍开淑太妃的手,环抱着双手,不嫌事大地冷嘲热讽了起来,“哎哟丫头啊,你拼死拼活赶回来为了啥呢,我看这皇城也没人希望你回来,不若跟我走吧,怎么样?”
重羽右手置于唇间,发出一声哨响,霎时,四周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魔教教徒,纷纷立于屋顶,蓄势待发的等着重羽的号令。
百姓们纷纷落荒而逃,有人连伞也不打了,口中叫喊着“魔教教主杀来了”“魔教又南下了”或者“魔教逼宫”诸类言语,挤嚷着跑掉,跑不掉的夹缝躲了起来。
“死妖孽!”夙裳见局势已一发不可收拾,忍不住气怒,“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还瞒了我什么,魔教教主C大的背景!我真是,我真要被你害死了混蛋!”
夙裳现在还不清楚重羽为何会那么巧出现在皇陵,手上还那么巧拿着血凤玉匙才有鬼了。
心已经凉了半截,情势危急,她脑子一时还理不清楚,倒是真实感叹了一把她竟然和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待了一路,他跟着自己图的什么?他跟淑太妃设的陷阱有关系吗?
重羽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想要夺路而逃,“我是魔教教主怎么了?你也看不起魔教?这些人只是为了保护我,仅此而已,放心吧,我只是救咱俩出去,才不是那个老女人说的那样……”
“裳儿!”宣夜突然持剑拦在两人面前,脸色冰冷,“你不能跟他走,他是魔教教主!”
一再听到旁人充满敌意的“魔教教主”,重羽早就不耐烦了,登时发怒,“魔教教主怎么了!我害你们了啊!干嘛一个个看不起我,至少我不会伤害她!”
宣夜面无表情,目光一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我不管你们怎么认识的,但是魔教此行目的绝不单纯,裳儿,你不能跟他走,你倘若真走了,你身上的罪名不就落实了?听我的,回来,我不会让你出事。”
“你先走。”夙裳偷偷将血玉塞进重羽的腰间,将人推开。
重羽气急差点跳脚,“丫头你。”
夙裳几步跨向宣夜,“重羽,谢谢你一路的陪伴。”
她不回头看重羽惊讶失望的神情,只是轻轻的回答,“我唯一的亲哥哥还在这里,我的母亲死在这,我还有巧思巧雁,我不能抛下她们和你离开。”
她说的没错,这皇宫再如何凶险难测,但毕竟算是她的家,过了这么久,她已经不清自己究竟是乔珺还是夙裳。
但不管是谁,她都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舒粒说得没错,有些人,她不能辜负。
她想赌一把,她一个现代的心理学系大学生,会搞不定这古代的宫廷?
就让她任性一次,看看夙绝在弑母之后,会如何对待她这个妹妹。
“夙裳,你可还记得你要去参加舒姑娘的婚宴?”重羽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的背影,道出了夙裳的软肋。
夙裳的脚步顿了顿,冷静地道,“我会尽量在下个月初三前赶过去的,如果我没能守时,还得劳烦你跑一趟,替我对舒粒说一声,对不起……”
重羽怎么会忍心将她一人丢在这里,正准备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然而南襄子突然出现,生拉硬拽地拖着他离开了,魔教的人也纷纷隐匿消失在雨中。
然而下一秒,淑太妃一声令下,夙裳主仆三人统统被压入了大牢。
嘶——
脑子突然抽痛,窗边出神的人终于清醒了一些。
呵……
睫羽轻颤,狭长的凤眼缓缓裂开一条浅浅的缝隙,那一刻,仿佛冰刃从里面咻地射了出来,很快又被隐隐透露的自嘲和仇恨给掩盖了下去。
那个时候的自己多么天真,以为看了不少宫斗小说后宫电视剧,就能摆平那些在深宫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一举一动皆是阴谋诡计的老东西们。
竟然还傻傻地踏进别人的圈套,从此开始了她悲惨的拐点。
是的,从入牢那一刻,她已经在走向死亡。
“封丞相应当收到信了。”
门外进来一个鲜色衣服的男子,桃花眼闪亮亮地盯着她,轻抿上翘的唇角显着戏谑。“在想什么?”
她回头扫了一眼这比女子还漂亮的男人,怔了一会儿,把他如今笑颜如花的模样重合了记忆中那个扭曲了漂亮脸蛋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想你啊~”
心里非常明白她这话并非真心的重羽还是忍不住心花怒发。
“那我能理解为你是因为我,所以才决定不回去为你母亲报仇咯!”
夙裳盯着那双桃花眼中一闪而过的认真,眯了眯凤眸,意有所指,“你爱怎么理解便怎么理解吧……”
重羽脑子里闪过那个如坠梦魇的惨白小脸,以及那一声声泣不成声的乞求,还有她所念之人的名字。
她心底的人不是他重羽。
意外的是,他如此清楚,仍然不愿放手……
“羽儿!羽!”
夙裳的呼唤换回了他的方才魂游神智,他收敛心中的情绪,挑眉望向她,“怎么?”
夙裳突然从窗外踱步过来,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那双狭长的凤眼沉沉地盯着他,平白让他产生了一种无言的压力。
他还没来得及紧张,却见人家在她面前两步外停下,平静地与他对视,“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重羽一愣,下意识反问,“我有何事瞒着你?”
夙裳拿出怀中的血凤玉匙,“我记得当初在皇陵你对我说,你是为了这个东西潜伏在黎卉国,还男扮女装躲在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