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痛苦的额度一再刷新
水墨无法断定阮清微的病症,不敢贸然治疗,只能给她使用止痛药。
但轻微的止痛药好像缓解不了阮清微的疼痛,她即使陷入了昏迷,身体还是会痛得一阵一阵的痉挛抽搐。
薄时靳已然崩溃,额头抵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双眼猩红的如滴血般,垂在身侧的大手攥得骨节泛白。
他眼前全都是阮清微痛苦无助的模样。
每一汁面都足以将他折磨疯。
他竭尽全力遏制,才能压下自虐的瘾。
才能不冲去重症监护室,拔掉溪淼的氧气罩。
“没事了,她睡着了。”
水墨沉重的从病房里走出来,看到薄时靳暴起青筋的脖侧,便知道他在极力克制心魔。
他无法说一些轻松的话给予薄时靳安慰。
阮清微喝下的不明药物,就是一颗无法预估的炸弹。
对人体的损伤,甚至会不会致命,这些都一无所知。
谁的心都不能轻松。
“你带她回景园吧,医院里人龙混杂不太安全。”
水墨表达的很委婉,其实是找不到病因,在医院里住着也没用。
薄时靳终于有所反应,额头重重撞了几下墙壁,嘶哑的嗓音里满是挫败和决然。
“水墨,如果我手染鲜血,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微微。”
他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人!
水墨愕然,却又能充分理解薄时靳的仇恨,那个人每一刀戳的都是薄时靳的心窝,动的都是薄时靳的至亲至爱。
阮清微是薄时靳最后的底线。
“微微她……会没事的。”
停顿了一秒钟,水墨还是说出了自欺欺人的安慰。
他懂薄时靳的痛苦,以及撑下去的艰难。
阮清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不是医院。
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橘黄色的温馨灯光,以及室内摆放的每一件东西,都给阮清微似曾相识,却又极度排斥的感觉。
比医院里的冰冷感,消毒水的味道,还让她反感。
急切的想要逃离。
阮清微仓皇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跌跌撞撞跑下楼。
这是哪?
她怎么会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
刚熬好粥准备端上楼的薄时靳,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心脏一紧。
连粥碗都来不及放下,加快步伐走了出来。
跑到客厅的阮清微看到突然冲出来的俊朗男人,受了惊吓的大眼睛水荡荡的,下意识防备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清逸呢?”
伴随着阮清微这两句怯弱的询问,粥碗落地的清脆声音,响彻空荡的客厅。
热气腾腾的白粥溅了一地。
有一些溅到薄时靳的手背上,白皙的皮肤迅速烫红了大片。
他却没有知觉般,漆黑的眸子征愣地看着茫然,又将他彻彻底底遗忘的阮清微。
以及他狠下心,忍着心疼,让阮清微认清他们的夫妻关系,认清林清逸已经死了的事实。
全部都是白费力气。
阮清微被男人强烈的反应吓到了,垂眸暼了眼一地的碎片狼藉,吞咽了下口水,小手不禁攥紧了衣角。
半响过后,萦绕着粥的热气渐渐散去,她再度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你能借我一下手机吗?我想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意识到男人并不想为她解惑,阮清微也就放弃了询问。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薄时靳拧眉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下。
几秒钟后,他再睁开眼睛时,所有的情绪都如海水退潮般隐去,泛红的眼底温柔平静。
“我是……林清逸的朋友,他突然有点事,托我照顾你几天。”
听到男人是林清逸朋友这句话,阮清微眼中的警惕防备瞬间消散。
一直落在男人衬衫扣子上的视线,上移落在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
“哦,清逸是随乐队演出去了吧,那这几天麻烦你了。”
阮清微腼腆的甜甜一笑,她此时的脑子很简单,只要认识林清逸,那也都是她的朋友。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阮清微这才感觉到脚底板刺骨的凉意。
垂眸看到光着的小脚丫,白嫩的脚趾害臊的蜷缩了下。
阮清微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发,纤白的手指指了指楼上,看到男人应允的颔首,转身飞快地跑上楼换衣服。
冒冒失失的穿着睡衣光着脚就下来了。
男人手里的那碗粥,估计是被她的邋遢雷到了,才打翻的吧。
“微微。”
听到男人唤她,上到一半楼梯的阮清微蓦然停下脚步。
她侧身手,单手扶着栏杆。“嗯?”
薄时靳眸光微沉,苍白的唇角微弯。“快些下来,我煮好了饭一起吃。”
阮清微点了下头,上楼梯的轻快脚步不觉间变得缓慢。
腿脚有些沉重。
心脏也是。
男人在笑,可她却捕捉到了很浓厚的悲伤气息。
十几分钟后,阮清微穿了一件杏色的针织长款毛衣,只露出光裸匀净的小腿,将披散的黑色长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
巴掌大的小脸瘦了一圈,显得眼睛更大了一些,明亮灵动,乖巧的落座在男人对面。
“哇~~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
阮清微看着桌子上清淡素雅的几道炒菜,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这男人长得很好看,矜贵的气质绝伦,没想到还竟然会做饭。
薄时靳唇角一直挂着浅笑,将情绪隐藏的极深。“尝尝吧,看合不合口味。”
“嗯!”
阮清微欢喜地拿起筷子,夹了几根清炒芦笋丝送入口中,清爽的口感,让她的眼眸愈加明亮。
“太好吃了,等清逸回来,我让他向你学习学习,你简直是好男人的范本。”
薄时靳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嗯了一声,夹了口米饭放进嘴巴里机械性的嚼着。
没有尝到一丝米的清香,喉咙里充斥着腥咸的血腥味。
阮清微全然没察觉男人的难以下咽,心思都在美食和林清逸上,一边吃,小嘴还边絮叨着林清逸。
记挂着他现在有没有吃饭。
记挂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三句话不离林清逸。
薄时靳淡漠回应着,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掌骨凸出,指甲深深镶嵌进皮肉里。
终于,他忍到极限。
“我去下洗手间,你慢慢吃。”
他温柔的音色不太清楚,像是嘴巴里含着什么东西。
阮清微注视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消失,视线下落,这才发现对面碗里的饭似乎没动,盘子里的菜少的也是她这边。
他没吃饭吗?
是不舒服吗?
阮清微探头望了一眼,疑惑纳闷地咬了咬筷子。
洗手间里,薄时靳大手撑在洗手台上,弯腰吐掉嘴里嚼了上千下的血米饭。
漆黑猩红的眼瞳凝视着血丝被水流冲走,浸染了鲜血的牙齿轻咬着。
原来痛苦的额度可以一再刷新。
菜都凉透了,阮清微都吃饱了,也没等到男人出来。
本着住在人家家,还吃着人家做的饭,阮清微很勤劳地收拾了碗碟。
她找了件围裙围上,将剩菜剩饭倒进了垃圾桶,又将碗碟全都小心放进水槽里,生疏地清洗着。
刚洗了两个盘子,上面还残留着黏黏糊糊的油渍,阮清微就感觉到有阴影笼罩过来。
随即男人的好听声音响起,有些哑倦。“我来。”
阮清微手中刷盘子的动作停顿,她侧身,男人清隽冷峻的脸映入眼帘。
他额前的黑发湿濡,像是刚刚洗了脸。
“不用,我会刷盘子,都沾手了,你去忙你的吧。”
薄时靳语气坚定,目光直勾勾落在阮清微清丽的小脸上。“我来。”\0
“……”不知怎么,阮清微的心尖被烫了一下,慌忙站向一边,不再和男人争刷碗的工作。
薄时靳修长的手指解开袖扣,将衬衫卷在手臂中间,娴熟的站在水槽前刷碗。
阮清微尴尬地舔了下唇瓣,小手绕到身后解开围裙,正要离开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暼到男人烫伤的手背。
从大拇指扩展到中指的一大片红,看的阮清微眼眶刺疼。
“你,你家有烫伤药膏吗?”
薄时靳一时没反应过来阮清微的话,他转眸看向她。
看到她眼中隐晦的关心和羞涩,才慢半拍的明白过来。
“这个啊,没事。”薄时靳扬了下滴着水珠的手,勾唇浅笑,证明他很好。
伤员都说没事了,阮清微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回给男人一个微笑,说她去随便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天已经完全被墨色的黑夜笼罩,阮清微顺着空气中花香的味道,走到了郁金香花园。
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郁金香花海,阮清微震撼的红唇微张,明亮的双眸也瞪得圆圆的。
瞠目结舌。
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那男人种这么多郁金香是……他有心上人吗?
够豪,够用心!
如此美景,阮清微的心情也愉悦起来,迈着雀跃的脚步,走在花海中央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
皎洁的月光洒照在她娇小的身影上,如同阳台上男人温柔疼惜的目光。
薄时靳正通着电话,视线跟着阮清微寸寸移动。
“就这样,她在我眼前就好,我不会再刺激她,公司的事我不管了,我会让楚修回来,你明天去机场接他。”
说完他的全部决定,薄时靳挂了电话,全然不顾那边百感交集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