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第一百一十章 又见爸爸妈妈
走到石云身边,我小声的问:“下午,我们一起去西沙滩游泳吧?可以吗?”
是想去游泳,但更想和石云在一起。
石云张大了嘴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着看着我,里边分明装着惊讶、迷茫、纠结,但也有些许的期待。我马上意识到在这个年代一个男同学对女同学提出这样的邀请是非常唐突的。
“主要是没有别人,刚回来想到河里洗个澡。一个人去万一出点事,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我解释着。
“能出什么事?你游泳那么好。”石云显然不爱听这样不吉利的话。
“不是有句话吗?淹死会水的,……”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尽说不吉不利的话。”石云生气的打断了我的话。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去。”我用起了激将法。
“我说我不愿意去了吗?几点钟?”石云这一刻显然把担心我摆在了首位。
我伸起胳膊看一下表,除了身上穿的,这是我在那个世界唯一带出来的物件。
“玉秀,你戴着手表?”她往前凑了凑,“这表好漂亮呀?什么牌子?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太阳能雷达表,这年代有吗?能这样说吗?
“我爸爸的,我也不知道。下午二点行不行”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编故事的本事。
“没问题,什么地方会面?”石云又问。
我想了一下,“西岗公园大门口行不?”
“行,不见不散。”
“好,下午二点见。”我一阵欣喜。
我回想了一下,这个时期,银行大门是由二个警卫轮班守护。一个姓赵,一个姓张,我分别叫他们赵叔、张叔。一进大门,看到是张叔值班。张叔看见我很吃惊,刚想问我什么,旁边有人找他。
我正怕他问这问那的,出什么差错。叫了声张叔,打了声招呼就赶紧逃开。
银行的家属院在最里边,还要走一小段路,我走的很快,生怕碰上谁多事。
到了自己家门前,门锁着,不过这难不住我。家里也没什么好丢的,又是在银行院内。这么多年了,我还能记得,那时候我家的窗户很少在内插死。
走到一扇窗前往外一拉,果然开了,我跳了进去。
这时候都是平房,我们的家房间应该是两大间,被间隔成田字。这是个正房,靠南一侧要大一些,占三分之二左右。房门是朝南开的。几乎和这时候这里的所有寻常百姓家一样,一进门是灶房和储物间。往前走是我的房间,左手是爸爸妈妈的卧室和全家白天活动和接待客人的地方,进爸爸妈妈房间右手是四个姐姐的房间。地面就是踏实了的土地。
我赶紧进入自己的房间,把衣服换了。脱下的衣服藏在箱子底下,手表也得藏好。
让爸爸妈妈看到,一定会把他们吓坏,说不定以为儿子在外边做什么坏事。鞋藏哪儿呢?床下肯定不行,妈妈收拾房间会看到。
四处看看有了,我房间的顶棚下边有个二层隔,主要是充分利用空间,正好可以把鞋塞到最里边。
东西藏好后,找身合适的衣服换上。那个年代买布要布票,一个人一年只供应六、七尺布,谁的衣服都不多。
有的人就一套衣服。夏天当单衣,冬天当棉袄、棉裤的外罩。
我还好一些,可以捡姐姐们的旧衣服,那时候男孩子和女孩的衣服基本上是不分的。
一切就绪了,先看看自己的房间。靠西北内墙是一张简易的木床。床头一个简易木架支着旧木箱,里边装的就是自己的衣物。紧挨床靠南内墙摆放的是自己的小书桌,由于年代久远,桌面上布满划痕,漆脱落的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桌子底下有个小方凳。拿出方凳坐到桌前,随手拉开唯一的抽屉。想起来最深处有自己的小百宝箱,抽屉全拉开,宝箱果然在。
用一种自己也说不出的情殇打开宝箱。两个铜子弹头,三个铜弹壳,一摞铜钱,我们叫它大钱,是冬天自己做毽子子的必须。
大钱在我来的那个时空,应该是文物了,说不定能值点钱。
里边还放了个新的很精致的日记本。日记本为什么会放进宝箱?我拿起来翻翻,没写一个字?既然放进宝箱,日记本肯定很宝贝、肯定有故事。
是谁送的?是那个女孩吗?不可能,如果是她送的,自己一定带在身边。那是谁呢?拿在手里心里怎么感到暖暖的。
人有时候象失忆一样。一段记忆突然消失,越想越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以后有时间慢慢去想。
起身到各个房间看看,是这时候的老样子。从姐姐们房间看她们应该是都没在家,大姐、二姐大学毕业已经在外地参加了工作,在外地读大学的三姐、四姐应该是在学校参加大革命运动。
爸爸妈妈的房间紧靠南内墙的是一个东西方向的大长炕。炕上没有席子,是贴的牛皮纸。面上刷的清漆,又干净又耐用,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很时兴的。
炕也是灶台通向烟筒的烟道。做饭时就把炕烧热了。夏天妈妈爸爸在炕上睡,冬天我们会都挤过去,是为了抱团取暖,所谓炕热屋子暖。
我一直想不通,睡热炕冬天固然好,可这大夏天的怎么受得了呢?可不但爸爸妈妈,别人也都这样,他们还真受得了?
地上靠西内墙迎门摆放着地柜地桌。柜上桌上摆放着马蹄表和很多玻璃瓶子之类的东西。那个时候酱油、醋、食用油大多都是散买的,要提着瓶子去买,玻璃瓶子是舍不得扔的。
柜和桌上边的墙上,挂满了像框,里边摆放着全家人各个时期的照片。
近前看看,那里承载着许多的美好、许多的回忆。
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还真的是帅哥、靓女。
还有一张自己的百日照,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肚兜,土到家了。
这些照片都在大姐那里收藏,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想起起翻印一份留做纪念呢?
踩踏着土地面,到处是疙瘩,实在是不舒服。站在窗前往外一看,院子里堆着一堆旧砖。反正自己有大把的时间,把地平一平,铺垫些细土或沙子。再把砖铺上边,土地不就成了砖地了吗?
回想一下,还真是自己有一年回家探亲,一个人把家里的土地面换成砖地面的。只是要比这个时间晚得多,是自己参加工作以后的事。
找点什么事做呢?给爸爸妈妈做午饭?想了想这时候各家是不做午饭的。
我参加国家新线铁路建设,走南闯北、踏遍青山。看到的大多数地方的早饭都是吃早点,很简单所谓点吧点吧。
而这时候的这里则正相反,早饭是最重要的一顿饭。大锅里炖上豆角、土豆、茄子之类的菜,菜的上边沿锅贴上一圈苞谷面大饼子。
多做一些留在锅里,就是午饭了。冬天热一热,夏天大多数时候凉吃。
晚饭一般是苞米喳子粥或高粮米粥,比外地的稀饭要干的多。
打开大锅盖,早晨留的菜和饭正在锅里,是炖豆角和包谷面大饼子。看一下量,够我们三人吃了。伸手掰一小块苞谷面大饼子,放在嘴里尝尝,还真是那时候的味道。
爸爸妈妈这时候应该是快回来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爸爸妈妈看到出去长征的儿子突然回来,一定会很高兴。而我见到已经长眠在地下多年的爸爸妈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呀?自己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一遍遍的告诫自己。
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往窗外一看妈妈回来了。我迎了出去,还没走到门旁听到了开门锁声。
怕屋里有人吓着妈妈,我喊了声:“妈妈”
“儿子回来了”听声音妈妈惊喜异常。
去长征去妈妈本来是一百个不愿意,她的宝贝儿子出点事她还怎么活。她到不奇怪锁着门我怎么进的屋,因为这是常有的事。
妈妈除了特殊诚,从不喊我的名字,反正她就一个儿子,都知道是喊的我。
或许她觉得这样叫亲昵,或者她这样叫能充分释放对宝贝儿子的爱意,或者她是叫着习惯。
尽管我极力控制自己,但激动的眼泪还是没能止住,真想紧紧的把瘦小的妈妈紧紧的搂抱在怀里。
妈妈到不管那一套,搂着我的脖子,把脸紧紧的贴在自己宝贝儿子的脸上。
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责备我:“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出去这多天也没有信回家,你要让妈掂心死呀?”
“长征路上哪有邮局?”我反应还真快。
其实这这理由根本不成立,这又不是当年红军长征的年代。
妈妈还真信了,“怪不得,我宝贝儿子怎么能那么不懂事?”
妈妈问我是自己先吃还是等爸爸回来一起吃。我说就等爸爸吧。
妈妈说也好。接着又说:“你回来的真及时。”
我没明白妈妈这话的意思,也没细想,只是以为她正特别想我,我就回来了。
当然,我很快就知道了妈妈的话意。
娘俩紧依偎在一起,妈妈问起我一路的见闻。
我一辈子走南闯北,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地方的风土人情不了解?再说虽然年代久远,徒步长征毕竟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我信口白话起来,妈妈听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
没多长时间,爸爸回来了,男人们到没有妈妈那样的表现,但看得出也特别的高兴。
妈妈去厨房忙乎了,爸爸和我随便说着话。
如果爸爸如问起我出去的见闻和不来信的事,我编故事可得小心。当银行行长见多识广的爸爸,可不像妈妈那么好糊弄。
幸亏爸爸没问这些。
妈妈在厨房说饭好了,我把饭桌放在土炕上。
一筷子高的饭桌放到土炕上,坐在炕上吃饭高度正好,这或许是我们这里独有的。反正走了这么多地方,在外地从没见过。
饭菜端上来了,除了早晨的剩菜,妈妈还炒了几个鸡蛋,放在了我面前。
我想起来了,多少年了我这个独子就一直享受着特殊待遇。不但妈妈爸爸,就是四个姐姐也从来都认为,这是她们的宝贝弟弟应该享有的。
我想把炒鸡蛋放到桌子中间,但这样妈妈爸爸也不会动一筷子的。
干脆我把炒鸡蛋分成三份,放到妈妈爸爸菜碗里一人一份。这显然是从没有过的。爸爸妈妈交换着眼神,感动的眼睛都湿了,那意思分明是这儿子出去一趟变得真懂事多了。
他们当然坚决不肯,但我也决不妥协,说您们不吃我也不吃,无奈,他们只能接受。
看到自己做这点事,爸妈感动的样子,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确实很过份。
总觉的爸、妈、姐姐们为自己做多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很少想到去为他们做些什么,很少为他们着想,很少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问题。
自己去徒步走长征路那么长时间,竟没想到家里的父母和姐姐们会怎样的挂念自己,竟没给家写一封信。
但反过来又一想,幸亏没给家写信,否则现在自己早露馅了。
吃饭的时候,妈妈一直要和我说什么,但话一出口就被爸爸拦下。
我没在意,既然爸爸不让说我也不好问。
吃完饭,我要收拾,妈妈坚决不让,嘴里说着:“这孩子?这孩子?”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懂事?
想起和石云的约定,我和爸爸妈妈说,下午我去西沙滩洗洗澡。
妈妈马上问:“你一个人吗?这时候是不是有些晚了?水会不会很凉?”
我告诉她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天虽然有些凉了,水还不会很凉,往年这个时候也下过水,没问题的。”
听了我的话,妈妈放心了。
这条河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人,当妈妈的担心人之长情,何况我这样的独苗。
去睡午觉时,我问妈妈:“您是不是还是下午一点半上班?"
“是呀儿子,有什么事吗?”妈妈问。
“您走的时候我要是没醒喊我。”我说。
“好的,去安心睡吧。”妈妈朝我挥了挥手。
进自己房间我又不放心的开门探出头:“妈,你可别忘了呀?”
“忘不了,你安心睡吧!”妈妈说着又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