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点拨

颜心元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耐,大手一挥,示意桂嬷嬷进来。

安寒梅正在禁足中,而桂嬷嬷身为安寒梅院儿里的一等嬷嬷,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她到来的目的是为何。

颜墨月的唇角掀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静静观察着事情的发展。

不一会,桂嬷嬷便携带着翠萍进了屋,一进屋,桂嬷嬷先是彬彬有礼地给所有人依次行了个礼,继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颜如雪,视线和颜墨月于空中无形地对视了一秒,便若无其事地转了开。紧接着桂嬷嬷一脚踹在翠萍的腿上,呵斥道:“你这贱蹄子,就因为老夫人曾经训斥了你几句就怀恨在心,竟然敢在二小姐的东西里动手,害的老爷和二小姐父女有了嫌隙,你还不快跪下!”

翠萍掌心全是汗,知道今儿这一来是必死无疑,然她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安寒梅手里,若是自己不从,那么全家的血脉就真的要葬送在自己手中了,她只能跪下,不断地给颜心元磕着头,断断续续地开口,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老爷,太子殿下,这件事实在是与二小姐半分关系都没有,全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还请老爷万万不要责怪小姐啊。”

翠萍一段话说完,颜心元却不为所动,仍旧冷冷地看着颜如雪,桂嬷嬷见状,不由得咬了咬牙,恭敬地低下身子,若有所指:“老爷,齐妃娘娘刚刚自宫里下了帖子,邀二小姐一同赏花,日子便定在一月后,这事儿请示过陛下,陛下也是同意了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颜心元的手渐渐握成拳,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看向地上的翠萍,淡淡道:“翠萍处以极刑,连带着一家子全数发卖到最下等的地方去。”

翠萍一下子瞪大了眼,就要开口说什么,桂嬷嬷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手里的帕子塞到翠萍口中,对着身后的小厮道:“还不拖下去。”

小厮应了声是,不顾翠萍的挣扎,将其直接拖了下去,从始至终,翠萍都没能说出一句话,颜墨月冷眼看着一切,默默垂下了眸子,掩住其中的一抹嘲讽。

屋内徒留翠萍的支吾声,偏生她嘴被塞住,吐不出一个字来,更显得诡异与恐怖。

今日这事,安寒梅强行用了齐妃的名号来压颜心元,这虽能保下颜如雪,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颜心元心里的种子已经生了根发了芽,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一会,便有人来报,说是翠萍已经咽了气。

眼见着母亲院子里的丫鬟顷刻间就没了,颜如雪害怕的想要尖叫,又怕自己惹了颜心元的厌恶,只能紧紧地咬着唇,抖如筛糠。

此时颜心元一眼也不想再多看颜如雪,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直接让人将颜如雪拖了下去,只道等一月后赴了齐妃的宴就送到寺庙里剃度出家,做个修身养性之人。

毕竟她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颜心元容得,老夫人也不可能容得了。

颜如雪免了一死,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纵使再不甘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触及颜心元的怒火,只能死死地看了一眼颜墨月,满眼不甘地被婆子带了下去。

屋内的人一下子没了大半,一时间无人说话,太子目睹了这么一场颜家秘事,终于觉得有些不妥,他去里屋看了一眼余氏,见她安然无恙,便也找个理由匆匆离开了。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经过今日这么一闹腾,颜心元好似一下子老了大半,满脸的疲倦,他看着余下的颜墨月,此刻她仍是席地而坐,身上绑着自己亲自下令捆上的绳子,却是气定神闲,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无形中嘲讽自己这个父亲的无知与愚蠢。

他叹了口气,竟是亲自上前扶起了颜如雪,大手一挥,解开了绳子,双手轻轻握住颜墨月的肩膀,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声音沧桑无比:“墨月啊,是……父亲错了。”

然,颜墨月却没有太多触动,她只是微微一笑,点点头,声音轻轻的:“父亲累了,下去休息吧。”

“你……”

颜心元一噎,知道这个女儿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他的身形无形中佝偻了几分,没有再说什么,大手摸了摸颜墨月的小脸,就转身进了里屋,显然是去陪伴余氏了。

诺大的屋内只剩下颜墨月和香儿两人,桌上甚至还摆着丰盛的饭菜,以及那半碗没有用完的银耳燕窝粥,只是短短的一个早上,这斋佛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氏卧床不起,颜如雪彻底失宠,明事理的下人便都能看清,夫人不在,二小姐接连出事,以后大小姐的位置……算是再次一跃千丈了。

*

落雪阁。

花儿得了消息,老早地带人等在落雪阁门前守着,见颜墨月进了门,双眼一亮,满是惊喜地迎了上去,开心道,“小姐,奴婢为您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在桌上为您准备了暖胃的汤,您快进屋吧。”

花儿和香儿是最早跟着颜墨月的,尤其是花儿,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更得颜墨月喜欢一些,然此刻,颜墨月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花儿,没有接她的话,直接绕过几个小丫鬟,就带着香儿直接进了院。

花儿一愣,有些不解,只以为颜墨月心情不爽利,连忙跟着颜墨月进了屋,想要替她更衣,一抬手,颜墨月却好似没有看见她一般,直接对着彩玉道:“将这热汤扯下去。”

彩玉不明所以,但见颜墨月神情严肃,也不敢违背,直接将东西端了下去。

花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颜墨月这分明是对自己有了气,她眼眶微红,一下子跪在地上,看着颜墨月,低声道:“小姐,今日是花儿做的不好,请小姐责罚。”

闻言,颜墨月的步子一顿,继而重新绕过了花儿,让香儿过来侍候,去了外衣,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

香儿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花儿,拍了拍小丫鬟的头,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就退了出去。

花儿仍旧跪在原地,试着低声唤了几句颜墨月,却不见回应,不自觉满眼的泪水,又怕自己的哭泣声吵到颜墨月,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只见那豆大的泪水一颗颗滚下来,看着极为可怜。

颜墨月这一睡就是一个钟头,醒来之后,颜墨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花儿,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才缓缓开口:“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花儿不该在屋内冲撞了太子,”花儿立刻沙哑着嗓子开了口,一说话,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她用袖子抹掉泪水,接着道,“小姐,花儿知错了,求小姐不要撵走花儿,花儿……花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到最后,花儿再也忍不住要被抛弃的恐惧,捂着脸大哭出声。

一时间,屋内全是花儿抽抽噎噎的呜咽之声和断断续续的祈求原谅的话。

颜墨月一愣,继而失笑,看着小丫鬟哭肿了的眼睛,脸上闪过一道心疼,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花儿:“谁说不要你了,再哭的话,我可真不要你了。”

“啊?”花儿猛地抬头,眼角还挂着泪珠,有些呆呆地看着颜墨月,“您……您不会不要花儿么?”

这么说着,小丫鬟嘴角却不自觉地咧了来。

“你这丫头,说话不经过大脑,你可知今日若不是我分散了爹和御宏安的注意力,你是必死无疑的。”

颜墨月低低叹了口气,上前扶起花儿,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我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在府内代表的是我的脸面,出门代表的是将军府的脸面,今日是你运气好,若是换成在陛下面前如此失礼,不只是你,就连我也逃不了干系,你可明白了。”

经过颜墨月这么一点,花儿才有些后知后觉,不禁感到害怕,连连点头应是。

颜墨月又点了点她的额头:“今日祖母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门口喜气洋洋的迎接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落雪阁有多高兴呢,你说若是爹和老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花儿小脸一白,终于明白自己无意间的各种举动会带来怎样的隐患,心里暗下决心要好好和香儿学学,试探着看向颜墨月:“小姐……您不生花儿的气了吧。”

颜墨月哪里是生气,不过是要让小丫鬟长个教训罢了,她微微一点头,细细地嘱咐了花儿几句,才让她下去休息。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也不用再去学堂了,颜墨月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待了一天,直到晚上,等得府里大部分人都睡下了,才从床底拖出了柳青青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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