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侧妃进门

有知情人说,原来他早就心有所属。

世人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宁王看上,便有人找宁王身边亲近的人打听。但最多也只能探出是位普通人家的千金,知书识墨,秀外慧中,但至于姓名和家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

直到最近,宁王府欲立侧妃,才有传言说原来这位新晋的侧妃便是那宁王心心念念之人。关于这侧妃的身世才慢慢揭开一角。

原来她是谡州一个书院院士的女儿,娘家姓唐,与那正王妃慕容氏本为近邻。因为自幼便容貌美丽,才情出众,虽养在深闺,却在谡州城内很有名气。宁王幼时也曾同皇帝一起去过谡州慕容府,由此便与她相识。

而那正妃慕容氏呢?却是刁蛮跋扈,且阴狠善妒,对下人十分苛刻,风评极为不佳。

但这样的人怎么会嫁给宁王?要说起来,却还是与仁景帝有关。

慕容烟的祖父慕容海是跟随高祖开国的大将军,但其子女均早早过世,只留下一个孙女。

听闻当年在仁景帝准备继位时,朝内起了一些变故,变故十分隐秘,外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次变故后,慕容海死了,慕容烟届时方才四岁便成了孤女。

仁景帝对这慕容家的遗孤甚是照顾,不但赐封了宅子和食邑,逢年过节的赏赐不断,还将宫里的教养嬷嬷调拨过去养育她,这可是公主才有的尊荣!

更有甚者,每年慕容烟的生辰,仁景帝都会亲自去谡州看她。

有皇帝身边退下的老太监说,慕容海是为仁景帝死的,死前托孤,要仁景帝在慕容烟十六岁成年时将她召进宫去封为后妃。

这话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包括慕容家的家仆,都将慕容烟当作未来娘娘看待。

可谁想,从她十六岁起年年都有入宫的传闻,但终是没半丝动静。直到一年前,却突然一道圣旨将她赐婚给了宁王,岂不怪哉?

要说宁王这么一个有权有势有财有貌的王爷肯娶这么一个女子?其中的苦处只有宁王自己清楚。

原来那年宁王随景帝去谡州替慕容烟过生辰,慕容烟一眼便相中了宁王,撒泼耍赖非宁王不嫁。仁景帝本就不欲再纳后宫,自是求之不得,从此年年游说宁王,但他始终都不肯答应。

直到眼看着慕容烟越发年长,寻死觅活也不肯移情别嫁,仁景帝一狠心,方才下了道赐婚的圣旨。

强扭的瓜不甜,仁景帝心中也过意不去,心知宁王与那唐家的女儿两厢情愿,便在事隔一年以后,再替他指了侧妃,算是给这个侄子的补偿。

京城里欢天喜地准备着婚事,虽是宁王纳侧妃,但那妆嫁仪仗却丝毫不比纳正妃的架势差。

加之本来一善一恶,人们的心自然就偏向了那善的。当初宁王娶慕容烟时百姓们都暗自为他不平,这回能抱着心上人回府,所有人都替他高兴。

十里红妆,京城花动,香车宝马从街头连至街尾,锣鼓唢呐响彻云端,老人们笑,孩童们闹,男人女人都挤上街去看新媳妇。

皇帝所赐的嫁妆、各方送的礼物纷纷从王府的侧门鱼贯而入,唱礼单的、说贺辞的,笑往迎来言笑晏晏。

宁王府僻静处有座小院子,在一派热闹中显得分外冷清。

院门后是一片刚被翻新过的泥土,开垦出道道田梗的模样,种了些几寸高的绿苗。旁边硬化的大块空地上架了个秋千椅,不远处摆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石桌的中间挖了个圆形的洞,再往下是燃尽的柴火。

经石子甬道往里走,便是个大屋子。屋顶原先是漏雨的,但被人开成了天窗,天窗正下面挖了个浅坑,底部和四周都铺了碎石子,从屋后引了水进来,竟形成了个小水池。而这个小水池又连到屋外的菜地,其间用铜板样的小门阀隔开,只要打开阀门,池里的水就自然流到了菜地。

水池的来源是院后的井,井台是新砌的。只要摇动井台边的木把手,水桶顶端就有两个带齿的轮子滚动,把水带到井面上来,从挖出的坑道流进屋里的水池里。

若不说这是宁王府,还道是乡村里的农家小院。

床旁的梳妆镜前端坐了个穿红衣的女人,云髻高堆,上面珠钗步摇金光闪闪满当当地插了一头,富贵奢华的妆容与这简陋的屋子极为不配。

女人五官极为明媚,炭如墨化,眸如点星,红唇如火,像朵冶艳的玫瑰。

她极为认真地描摹着自己的妆容,取了红纸,在唇上轻轻一抿,然后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她笑时,一直服侍在她身后的桑儿却忍不住有些想哭,劝着她说:“娘娘,你就别去了罢!陈嬷嬷给王爷说你病了,你何必自己上赶子找气受呢?”

她又整了整自己头上的发簪,轻轻笑了笑:“侧室若是不给正室奉茶,依你们的规矩,又怎么算是进了门呢?”

“不进就不进,我们王府只有一个娘娘!”

说话的是另一个侍婢小珠,她没服侍在跟前,自己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用手撑着头生闷气。

慕容烟直起身子,一手交给桑儿扶了,背脊挺得笔直,顿显出端庄的王妃派头。

“走吧,时辰也该到了。”

当慕容烟盛装出现在正厅时,刚才还在嬉笑欢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连一袭喜服俊逸不凡的宁王洛星宸也略略皱了皱眉。

没人预料到她会出现。

宁王正妃呷醋善妒之名天下皆知,自打她进府后,凡出现在宁王身边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来干什么?来捣乱这喜宴么?

洛星宸身后的侍卫长萧狐已悄悄移动了身子,准备随时应付一团糟乱的局面。

但是慕容烟没有吵,没有闹,她走到洛星宸面前微微曲了曲身子行了礼:“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洛星宸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暗暗得捏紧,手背上浮现出几条暗青的脉络。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再不给她多余的关注。

慕容烟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双眼直直盯着院前。

随着鞭炮声响,新人被喜婆牵着、侍婢扶着款款来到正厅。那金线绣制的鸳鸯喜帕随着脚步一荡一荡的,衣服是红的,鞋是红的,灯笼、蜡桌椅、地毯全是一片红色。

弥漫了一室的红,慕容烟仿佛看到当初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纯白衣裳的绝色女子。

两侧门一开,从光处一袅娜身影款款而来,步履轻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清婉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声音如出谷黄鹂,伴着一阵香风飘过,轻柔而婉转。

这香味不浓不淡,分不清是花香或是果香,先是迎面而来,忽而转瞬不见,却又留下萦萦绕绕的一丝往那心里钻。

在见她之初,慕容烟方知“倾国倾城”四字的具象是什么!

发墨如云,双眉淡扫,一双秋水含情眸,葱鼻秀挺,唇嫣而含珠。腰身在繁复的衣裳之下仍旧显得不盈一握,十指纤纤隐若透光。特别是那神态,不卑不亢,不过刚也不过柔,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时这么一个瓷般的人儿,便是同为女人的自己看见也要喜欢上三分,何况是男人?被这样一个美人儿倾心爱慕,又何尝不是一个男人的荣幸?

如今,这朵花花落宁王府,郎情妾意,而自己这个正王妃才是那个外人!

喜婆笑唱:“新人到家,富贵荣华!新人三磕首,阖家欢乐乐常有!”

任他洛星宸如何宠爱,她唐清婉还是要弯了她的膝盖给自己磕头!

一下、两下、三下……

“再过几日,本王便要纳清儿入府。”

洛星宸说这话时,两人刚刚结束缠绵,汗湿的头发还贴在同样湿漉的皮肤上。她靠在他的胸前,听他有力的心跳,迎来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婚礼你可以不出席,后面让清儿来给你敬茶即可。”

“你是要我出府吗?”

“慕容烟,她是侧妃,你仍为正妃。以今日慕容家的境况,你应知足!”

他总是连名带姓叫她,从未像对唐清婉那样亲昵地唤她“烟儿”。慕容家败了,她是孤女,娘家无人,没人会为她撑腰。所以能得一个堂堂王爷正室的名分,她应该感恩戴德的。

“洛星宸,你是个混蛋!”

可是,今天她还是来了,她要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幸福的,自己又是如何可怜的。她不介意自己是个笑话,她不介意满堂宾客那些厌恶嘲讽的眼神。

喜婆扶着新人到洛星宸面前,侍婢递上杯茶:“新娘子,给王爷敬茶。以后他是夫君,是你的天,你要尽心服侍着,替王府开枝散叶。”

洛星宸接过茶喝了一口,新人依规矩要再拜,但双膝刚到空中就被他扶了起来。不用看,也能想到大红喜帕下那甜蜜的笑容。

新人又捧了茶走到慕容烟跟前,所有人的目光立即像探照灯似的紧紧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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