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自去刑堂领罚五十鞭
出了城主府后,东方愠中揣着两本借来的医书孤本走在路上,心情大好。
余光瞥见身旁低着头走路的阿阮,他道,“可是那小子跟你说了些什么?”
阿阮从沉思中惊醒,摇了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一阵沉默。
阿阮忽然道,“师父,你跟师娘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东方恪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我与阿瑟在扬州初次见面,相识于一场茶会。从我第一眼见到她起,便知道她是我此生注定要在一起之人。”
“那,是命中注定的感觉吗?”
“差不多罢。”东方恪瞥了她一眼,“怎么?你喜欢上方才那小子了?”
阿阮立即摇头,“没有没有!”
“你喜欢他也无妨,殷家百年世家,护你一世还是绰绰有余。”
阿阮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师父,别说了!”
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沈寒璧来。
静了片刻,她摇了摇头,“我才不喜欢他。”
东方恪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两人回了客栈。
东方恪美滋滋地翻看医书去了,阿阮坐在房内窗边,嚼着零嘴,望着临街发呆。
当殷白夜说了那句“命中注定”之后,阿阮便怔在当场。
她终于知道第一眼见面时,那种感觉叫什么了,原来就是这四个字。
可是太奇怪了,他们明明才初次相见,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直到现在,阿阮才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的确对他有特殊的感觉,才刚刚分开不久,就忍不住想再次跟他见面。
阿阮寡淡地嚼着零嘴,突然皱眉,烦恼地敲打了几下脑袋。
“不想了不想了,一定是错觉!”
她也不知心里为何生气起来,站起身翻出《桃源心法》,气鼓鼓地盘腿打坐起来。
*
城主府。
殷白夜自送走阿阮与东方恪之后,仍旧坐在正厅上首,看着阿阮方才坐着的座位出神。
没有旁人在时,他脸上的轻浮之色褪下大半,眸底幽暗深沉。
他撑着下颚,张扬的漆黑长发垂在座椅的虎皮上,一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手中的折扇,静静地盯着座椅出神。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薄唇忽然微微一勾,目光柔和下来。
殷齐踏入正厅时,敲看到这一瞬即逝的淡笑,立即一愣。
殷白夜却已恢复了往日的表情,见他来了,闲散地往后靠去,道,“怎么?”
殷齐收起心中的讶异,恭敬道,“刺客已审问出来了,是看管河阳仓库的掌柜,上月私吞了五千两黄金,这个月查账的日子快到了,怕事情败露,便雇了雪烛堂的杀手来刺杀您。”
殷白夜懒散的双眸微眯,一脚蹬在旁边的凳子上,毫无形象地晃着腿,“真是愚不可及,那掌柜人呢?”
“已经命河阳的人将他抓起来了。”
“黄金没少吧?”
“没有少。”
“换个地方,再收起来。”
殷白夜晃着腿,目光望着悬梁处微微出神,忽然道,“雪烛堂,是不是就是前段时间,从奉月叛教出去的北堂?”
“是,如今人员未动,只是已自立了门户。”
殷白夜以折扇抵着下颚,微微皱起眉,“河阳那个掌柜,是如何接触到雪烛堂的?”
“这……属下不知。”殷齐心中一紧。
殷白夜在外轻佻的眼神此时猝然冷了下来,正厅内的气氛瞬间低了下去。
殷齐背后发凉,“噗通”一声重重跪下,磕头道,“属下知罪!属下马上去查!”
“你在我殷家干了十七年,竟还出这种疏忽?”
殷白夜语气淡淡的,身子往后靠去,手中转着折扇,半垂着眸子看向厅下跪着的人。
殷齐极力保持自己语气平稳,却仍旧有些发颤,“待属下查完之后,便自去刑堂领罚五十鞭。”
“嗯。”
殷白夜淡淡地应道,“若无事,便下去罢。”
殷齐立即磕头起身,行了礼便退下。
及至出了正厅,走出五十步余远后,他停下步子,胸腔处的那口气才敢长长地吐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忙于奇珍会,竟犯了这等纰漏,连审查都未查彻底。
五十鞭,已是殷白夜的格外开恩。
他从殷白夜极小之时便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自然清楚殷白夜的手段与性子。
平时他时常懒散跳脱,性情古怪,在外亦是眠花宿柳。
然而私底下该做的事一件未少,该杀的人一个未留。
明明毫无武功,但却是令殷家,令未央城所有人都恐惧臣服之人。
殷齐喘了口气,摸了摸背后,发现已是汗湿一片。
他苦笑一声,正要去地牢,忽然走廊拐角迎来一名明黄长裙少女,却是殷素昭。
殷齐立即行礼,“见过大小姐。”
殷素昭正领着一名贴身婢女走来,见是他,立即几步上来,傲慢道,“我正欲去找你呢,殷管家。”
“请大小姐吩咐。”
“你那边能借我几个人吗?”殷素昭压低声音,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殷齐一怔。
以往殷素昭也从他这里借过人,说是借人,其实就是命人替她做一些私底下不干净的事,或是威逼,或是灭口。
殷素昭素来得殷白夜的极端宠溺,但凡她开口,还从未拒绝过她的要求,任何事都顺着她的意,绝无例外。
不过前几年兄妹俩的感情极好,殷白夜出入经常领着她在身边,这几年却是一年比一年淡了下去,一个月难得说上一会儿话。
但即便如此,殷素昭的待遇依旧如常,从未有过改变。
如今她亲自开口,殷齐哪有拒绝的份,当下恭敬道,“自然可以,明日属下便派十名庄内暗卫到大小姐处报到。”
“好,就这么说定了。”殷素昭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正要走,殷齐却忽然道,“敢问大小姐,这次借人是所为何事?”
日后,殷齐是万分庆幸自己多嘴问了这么一句,否则他坐了十七年的管家之位便一朝之间落了空。
殷素昭道,“我要杀两个人。”
“何人触犯了大小姐?”
殷素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奇怪他为何会追问,嘴里还是回答了他:
“隐谷的东方恪,与他那个叫阿阮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