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的眼睛像一个人
这一夜，仿佛山雨欲来。奉月教内的平静下，涌动着暗流。
第二日清晨，阿阮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倒不是她不想赖床，而是根本睡不着，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慌乱。
她洗漱穿戴整齐后，正欲去找沈寒璧，敲他在此时进来，身后还跟着牛羞花。
“今日你便不要出去了，左护法会在此陪你。”
沈寒璧吩咐完，牛羞花向前一步，笑眯眯道，“小姑娘，本舫主来陪你玩，如何？”
阿阮有些疑惑，看向沈寒璧，“你要去哪里？”
见她眼底有一丝担忧，沈寒璧微微勾唇，像是心情不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去参加宴会，你在这里等我。”
“……好。”阿阮点点头。
想必他不便带她过去，那她在这里等着就好。
沈寒璧摸摸她的头，转身踏出门外后，神色一变。
“守好这里！”
他目光冷肃，对门外一排武器精良、严阵以待的守卫沉沉道。
所有守卫齐声喝道，“是！”
方红霓与东方恪正在不远处等着他，见他出来，方红霓立即快步迎了上来。
“少主，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嗯。”沈寒璧淡淡道，“去宴会吧。”
沈荡的生辰宴会，往年办得颇为隆重，今年亦不例外。
枫林苑中，早已备好丰盛精美的酒席。
沈寒璧过去的时候，宴会上空空荡荡，只坐着一名男子。
男子一头长发雪白，脸上布满霜尘，年岁已高，却并无枯朽之气，他仰靠在一株枫叶树干上，衣襟散乱，手里拿着一壶酒，正仰头灌入喉中。
沈寒璧的目光四下扫了一眼，万里山与他的人都未出现。
看来那个老头是知道他今天要做什么，故而不欲插手，只坐山观虎斗。
今日无论谁输谁赢，万里山都是乐见其成的。
沈寒璧神色未变，抬步上前，坐在了沈荡对面。
沈荡从酒壶中抬眼，他的轮廓与沈寒璧有五六分相似，高鼻深目，依稀可见极为英俊，但显然不是纯血中原人。
“你是谁？”沈荡忽然开口。
他打量着沈寒璧，脸上傲然不羁，带着洒脱与漫不经心，双眼极亮，透着一股神经质。
沈寒璧对他这种反应并不意外。
沈荡平时便有些疯癫，一旦到了每年的生辰这日，状况便更加严重。
去年今日，他在宴会上突然发疯，当场杀了近半数人。
前年今日，他赤身裸体在枫林苑游荡，凡是靠近的人都被他重伤。
今年，宴会依旧如期。
但过了今日，有没有明年，却说不定了。
沈荡靠在树干上，将沈寒璧、方红霓、东方恪，与他身后带来的下属，逐一看了过去。
他脸上露出笑容，又看向沈寒璧，重复道，“你是谁？”
沈寒璧淡淡回道，“教主，我是沈寒璧。”
“沈寒璧又是谁？”
沈荡醉醺醺地眯起眼，盯着他的眼睛瞧，突然道，“你的眼睛像一个人！”
他皱起眉，右手握拳，边敲着脑门，边苦苦思索，“是谁呢？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随即，他突然恍然大悟，伸出食指，“啊！我想起来了！像一个穿白衣的小姑娘！”
沈寒璧微微皱眉。
他是在说薛素问？
“那个小姑娘去哪里了？她今日也来了吗？”
沈荡四处张望，欲要找到脑海中的那个人，边撑着桌子，摇椅晃地想站起来。
沈寒璧却不想再拖下去了。
他今日来的目的很简单，他是来杀沈荡的。
沈荡仍吃力地撑着桌子，沈寒璧站起身，解下腰间的佩剑，拔出长剑，将鞘随手扔在一边。
“你还记得，你教过我的‘红炉观雪’吗？”
沈寒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开口，“我已练至第十式。”
他看着双手撑着桌子，摇椅晃的的沈荡，轻声道，“我便用这十式，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他长剑划出一个雪白的半弧，宛如弯月，优雅凌厉。
伴随着周身暴涨的杀意，袭向沈荡！
沈荡低着头，仿佛慢半拍一般未察觉到他的杀招，一动不动。
直到剑尖距离他的脖子只有一丝的距离时，他快到可怕地偏头，露出一双骇亮疯狂冷漠的眼睛！
偏头避过，两根手指已夹住剑刃，用力一折！
剑身强悍未断，却弯出一个弧度，沈荡手指一抖，刹那间沈寒璧只觉虎口一麻，剑柄差点脱手！
他反手换了个握剑姿势，左手伸掌拍去，欲要逼退沈荡。
却不料沈荡丝毫未惧，霸气应下这一掌！
刹那间山崩地摇，蕴含双方十成足的内力相击的一掌碰撞出不亚于雷霆之势的威力，四周树干亦被气劲波及，咔嚓断裂，刹那间整个林间残叶纷飞！
而出掌的两人硬生生承受下这股力道，双双各退数十步！
沈寒璧只觉手心发麻，丹田一丝绞痛，强自忍下喉间的腥甜。
他已料到沈荡不容易杀，但没想到他如此强悍！
残叶狂舞，沈荡于狂风中白发飞扬，衣袍飘动，张狂大笑，“好！”
伴随着这一声爆喝，他化为虚影，朝沈寒璧猛然袭来！
沈寒璧立即提剑应对！
与此同时，身后众人亦纷纷加入这踌战之中。
*
此时，阿阮处。
门外守卫森严静默。
门内，阿阮咬着一只大肉包，一脚曲起踩在椅子上，往前倾身，朝大棋盘上“啪”地落下一枚黑子，气势十足！
牛羞花看着她落子的地方，细眉一挑，边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边摇头发出感慨，“啧啧啧啧啧啧啧。”
阿阮充满自信地一笑，“如何？怕了吧？！我马上就要五子连珠了！”
牛羞花怜悯地看着她，实在是没辙。
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连赢了三十七局。
现在这局本想着让她一回，于是故意不凑五子，甚至放着四子都不连。
但没想到，即使是这样！阿阮竟还下出了如此绝妙的一招！
只要牛羞花一堵她！牛羞花这一子便立即形成了五子连珠！
这简直是在逼他赢啊！
牛羞花捏着这一粒白子，不知道是要故意装作没看到她这明晃晃的四颗子，还是下了这一步，重开一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