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足以让他飞蛾扑火

他吻得强势而突兀,快到来不及反应。

阿阮只看到一张薄唇朝自己压过来,鼻尖萦绕着他身上艳丽肃杀的气息。

然而还未碰到她的嘴唇,萧雪烛徒然神色一变!

他猛地转身将阿阮拉到自己身后,仿佛让她避着什么人。

而他转身,却罕见地面色严肃,甚至带点紧张的感觉,朝前方弯腰行礼:

“拜见右护法大人。”

他的前方,一名老人在两名下属的簇拥下走来。

老人伛偻着身子,背部高高驼起,腿脚异常灵活,但姿势颇为滑稽。

或许正因如此,他神色阴沉,嘴角下拉,仿佛随时都在准备对旁人发难。

左眼还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只露出一只右眼,阴森森地看着前方。

来人正是奉月教的右护法,万里山。

萧雪烛似乎非常忌惮他,浑身紧绷,不敢稍有动弹。

万里山走至他面前,右眼珠子混浊,眼皮耷拉着,在萧雪烛与阿阮的身上转了几圈。

萧雪烛强自压下想把阿阮挡住的冲动。

他不能引起万里山对阿阮的注意。

“她是谁?”

万里山阴冷嘶哑地开口。

阿阮从未见过这种眼神,仿佛阴冷邪恶的毒蛇,随时都会扑杀过来。

她第一次清晰感受到,奉月确实是江湖第一邪教无疑。

因为眼前这个老头身上,散发的不可名状的强大与恶意。

阿阮见他问起自己的来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知要如何反应。

萧雪烛低头恭敬地回道,“她是少主此行带回来的人,方才属下见她行踪可疑,正欲带回北堂盘查。”

万里山眯起右眼,冷冷地上下打量阿阮,“沈寒璧带回来的?”

说着,他突然朝阿阮出手!

萧雪烛瞬间瞳孔一缩,右手微动了一下,随后生生忍住要拦下的冲动!

只眼前一花的功夫,万里山已掐住阿阮的脖子。

阿阮猝不及防被用力掐住脖子,脸色涨红,下意识抓着万里山的手。

对方的手腕却仿佛万钧铁石般,纹丝不动。

万里山见她这般反应,神色有些意外,“你竟全然不会武功?沈寒璧带你回来有何用意?”

阿阮说不出话来,拼命摇着头。

万里山松开手,她立即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捂住脖子拼命咳嗽。

此时万里山身后的左侧,那名中年男子忽然带着一丝淫邪,扬声笑道,“想必是少主在外孤枕难眠,找的一个小乐子罢了。”

阿阮边咳边闻声望去,见说话的中年男子身穿锦缎长袍,头戴锦帽,留着两撇喧子,脸色带着肾虚的青白,一双眼露出淫邪暧昧的之色,眼神在阿阮的胸口与腰间流连。

阿阮被他盯着身上起了寒毛。

他望向她的眼神里仿佛有条舌头,随着目光舔舐过她的全身,让人泛起恐惧与恶心。

萧雪烛见他盯着阿阮,神色立即不太好看。

这名中年男子乃是奉月教内负责招纳教众、训练弟子的西堂堂主谢春秋。

谢春秋平生素爱奸淫少女,经常从教外掳来普通少女囚禁在后山,玩腻之后便杀了或以药喂成痴呆女奴,圈养在后山。

此时他看向阿阮的眼神显然不善。

若非有人在场,只怕他已对阿阮出手。

萧雪烛心底烦躁焦虑起来。

他不知沈寒璧为何会将阿阮带回教内,阿阮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偏偏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两个人面前。

他压下躁动不安,若无其事开口,“属下也觉得此女可疑,正准备带去北堂拷问。”

“这等小事,何须劳烦萧堂主亲自拷问?不如让我带回西堂,不出半个时辰,她便会乖乖听话了。”

谢春秋猥琐地舔了舔嘴角,望着阿阮的目光,露出浓浓的兴趣与欲望。

他摸着两撇胡子,仿佛已在心里对阿阮把所有想做的都做了一遍。

阿阮被他看得又恶心又恐惧。

他的目光全然不把她当人看,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尊严的玩物。

此时站在万里山身后右侧,另一名中年男子却是温和笑着开口:

“她是少主带回来的,交给少主处理便可。否则少主问起话来,人却出了个三长两短,却是不好交代。”

“哼,贾一笑,你倒是惯会装老好人。”

谢春秋冷哼一声,语气不屑。

贾一笑人如取名,脸上挂着八面玲珑的微笑,和和气气的,仿佛谁都不肯得罪,正是奉月教内掌管商行的南堂堂主。

万里山看了阿阮一眼,冷冷开口:

“将人带去我的地方。既然是沈寒璧带回来的,便让他自己来领。”

说完便往前走去。

谢春秋闻言,迫不及待要上前抓住阿阮。

萧雪烛立即抢先一步,将阿阮从地上拉起。

他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将她拉至身侧,用身子挡住了她,隔绝了谢春秋的目光。

谢春秋被他抢先一步,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盯着萧雪烛的背影,刻薄地低声道,“烂贱玩意儿!道没人知道你什么货色?却是在爷面前装起来了。”

谢春秋的声音虽轻,却并未刻意避着萧雪烛。

萧雪烛一字不漏地听了过去。

他脸上一僵,心底涌起一股戾气,被他咬紧后槽牙,生生克制住。

阿阮感受到,在谢春秋的话音落下后,他靠着自己的身子突然僵住,抓住自己手臂的右手也用力起来。

她忍住没有呼痛,反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中年男子显然在刻意用话侮辱他,毫不避讳,萧雪烛可千万要忍住才行。

萧雪烛看到阿阮担忧的眼神,瞬间一怔。

谢春秋的这些话,他从小到大听得多了。

但有人这样担心地望着他,却是人生头一遭。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地看着她,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她在关心他?

刹那间,心底的戾气像是消失了,连自己都说不清涌上来的这种感觉是什么。

……像是在被人牵挂着。

他配得到这种牵挂吗?

他是奉月教北堂堂主,看起来光鲜威风,实则烂命一条。

他见过最暗的世间,最肮的人心。

他是从泥潭沼泽里爬出来的,又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步挣扎着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并非不能忍,若只因谢春秋这点话就爆发,他不可能活到今日。

然而阿阮的这个眼神,让他突然觉得,以前遭受的一切都在这一眼里不值一提。

像是口渴的旅人,突然间尝到一滴甘露。

微弱到不可计,但对他而言弥足珍贵。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他是可怜到从未感受过旁人的温暖,故而哪怕是这一丝一毫微不足道的善意,都足以让他飞蛾扑火。

他常年行走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孑然。

却冒着哪怕被烫伤的风险,也想要足够温暖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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