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风波恶就在这里
沈寒璧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后转过头,那双血瞳仿佛浸着鲜血的琉璃珠子,毫无感情的注视着她。
“……风、风波恶,走了吗?”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从牙关中挤出一句话。
沈寒璧面无表情地注视了她片刻后,冷淡地开口,“风波恶?”
他看向仙老板,“不是就在这里吗?”
阿阮一愣。
沈寒璧冷冷注视着仙老板,而一向不正经的仙老板也收起了所有的嬉笑,面色阴沉地与他对视,不笑不怒时的仙老板,面容上竟隐隐显露一丝阴郁。
这样陌生的仙老板让阿阮背后冒出了一股凉意。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在开玩笑吧?这是仙老板,是养了我十六年的酒楼老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寒璧不答话,手下却用劲慢慢收紧,仙老板的脖子变得青紫,脸上也涨红起来。
“别杀他!求求你!别杀他!!!”阿阮突然慌了,上前抓住沈寒璧的手臂,吃力地想要拉开他,“这是仙老板!不是风波恶!你认错人了!他没有易容!!”
她慌乱无比地用力想拉开沈寒璧的手臂,但根本撼动不了半分,仙老板任他紧紧掐住,脸色越来越难看,涨成了可怕的青紫色,眼球也开始突了出来。
阿阮急了,开始拼命捶打起沈寒璧,“你给我放开他!!!”
沈寒璧任由她打,语气森然,“他不肯在你面前暴露武功,那就死吧。”
说着手中的劲猛然再度用力。
仙老板已开始双眼翻白,舌头也吐了出来,模样可怖而狼狈。
阿阮急得眼泪掉了下来,她心急如焚地哭喊着,徒劳无用地撕扯沈寒璧的衣袖,却无济于事,那一刻情绪彻底崩溃,她无力地滑下身子,猛然爆发出一声哭腔,“你要是杀了他,就连我也一起杀了——!!!”
沈寒璧收紧的手一僵。
而随着这句话,仿佛撕裂了什么,仙老板痛苦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委坐在泥地里哭得涕泗横流满脸绝望的阿阮,又再度闭上了眼。
——然后猛地再次睁开!
沈寒璧倏然撤回手,下一秒,一柄夹着锐利银片的折扇已划过他刚刚喉咙的位置,削下了沈寒璧几根发丝!
沈寒璧身形如鬼魅闪退几步,次次皆是避开了直取要害的银片,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犹疑,他便会身首异处。
而此刻的仙老板,仿佛脱胎换骨,又仿佛再次变回了真正的他,深黑的双眼冷酷残忍,毫无机质,那是不属于人的双眼,只有在冰冷残忍、暗无天日的地方浴血而出,才能练就成这样一双哪怕只是对视一眼,都让人从灵魂深处颤栗的眼睛。
“这才是真正的风波恶。”沈寒璧冷然注视着面前这个陌生男子。
仙老板毫无情绪地平稳开口,“你把那个替身杀了?”
这话问得毫无头绪,沈寒璧却听懂了。
“用你那把银扇骨的折扇穿透了胸口,恐怕如今已经死透了。”
仙老板听后,面上毫无波动,只回头看了一眼阿阮。
阿阮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一双大眼空洞地看着眼前两人。
仙老板收回目光,平静道,“我今日赢不了你,但他日必当前来蓉我所有之物。”
说完,身形如鹄,几个跳跃,眨眼间已消失在城外。
沈寒璧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突然闭上双眼,仿佛气力不济般一个跄踉,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吃力地咬牙忍受了一会儿后,才睁开双眼,瞳孔从血红恢复成了漆黑。
转过头,阿阮仍然呆坐在泥地里,垂着头,空洞地看着脚边,脸色苍白得毫无生机。
沈寒璧平白生出一股怒意,他冷冷地走过去,将人拉起来,阿阮像个木头人似的,随着他站了起来。
沈寒璧隐含怒气,“人已经走了。”
阿阮呆呆地站着,随后突然爆发出哭声,用力捶打他的胸口,“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这个魔头!冷血!!无情!!我恨死你了!!!”
沈寒璧冷冷地低头看着阿阮在他胸前发泄,“想死了吗?”
“你杀就杀!!!干脆我不活了!!!”阿阮边哭边喊,沈寒璧的胸膛硬得捶得手疼,更是委屈得想用力哭出声。
沈寒璧冷漠地盯着她的发旋,决定等人哭完之后,一定要不留情面的狠揍一顿。
阿阮先是哭得抽噎不止,之后手臂捶酸痛了,慢慢放了下来,连哭声都渐渐变弱了,最后哭声消失了,她突然再次变得安静。
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安静里,阿阮的声音嘶哑,灰暗,带着空洞响起,“……他居然,真的是风波恶。”
沈寒璧沉眸不语。
阿阮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前方,“……他想杀我?”
她突然急急地抬头,语气惶恐,“刚才戴面具的那人不是真的风波恶?那前两次出现的人是不是风波恶?”
沈寒璧沉默许久,开口,“月下那次,是。”
一瞬间,阿阮眼中最后一丝神采都彻底消失了。
她想起那一夜,风波恶原本想走向十二夫人,被她识破伪装后,他便想杀她;后来,她又撞见了他杀了那名侍女。
阿阮觉得眼眶酸涩干涸,再流不出眼泪了,心里只有一句反复的话。
——他想杀我。
——他是真的想杀我。
*
阿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了房里。
沈寒璧已换下了满是血迹的衣服,粗糙的处理了肩上的伤,又自行下楼煎好了药,上楼后见阿阮仍然呆呆地坐在椅子里,姿势从他出门起就没变过。
沈寒璧走上前放下药碗,拉过她的手腕,忽然动作一顿。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印着深红的指印,看得出有人曾用力攥紧过她的手腕不松手,而她拼命激烈地挣扎过不肯走。
沈寒璧的眸光暗了一瞬,拇指轻轻压在了指痕上,抬头看了阿阮一眼,见她毫无反应,便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那句想问“疼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