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拦路虎
阿阮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
沈寒璧转过头静静地盯着她，那束目光将她牢牢钉在了原地，随后，他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指，出人意料的捏住了阿阮的脖子。
他下手并不用力，只虚虚握着，但纤细白皙的脖颈被他的大手握住，显得脆弱至极，他只需轻轻一用力，便能折断。
阿阮感受到一股真切的杀意扑面而来，那股强悍至极的杀意仿佛有实体，化为了无数的刀子，刺入她的毛孔中，令她面色僵硬。
沈寒璧俯下身，狭长漂亮的双眸隐隐闪着猩红嗜血的光，仿佛燃烧着一簇烈狱之火，冰冷而残忍，他就这么盯着阿阮，暴戾在眼底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仿佛想将阿阮生拆吞入腹中。
阿阮浑身僵硬着，连眼睛都不敢眨，却感觉到有液体迅速涌上眼眶，纤长的睫毛一抖，几大颗眼泪争前恐后的滚了出来，掉在了沈寒璧掐在她脖颈的手背上。
她被自己的眼泪吓了一大跳，生怕惹怒沈寒璧，但眼泪不受控制的如雨般落下，同时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不多时沈寒璧的手背上已湿润一片。
泪水怎么都止不住，阿阮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沈寒璧却慢慢松开了五指，收回了手，双眼仍紧紧地盯着她，出乎意料的，他抬手抹了一把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捏着她的下颚，面无表情地晃了晃。
“你哭什么？”
阿阮想张嘴说话，嘴唇发着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涌出眼泪，拼命崩住声线，最后却只打出一个响亮的哭嗝。
“嗝。”
“……”
这一刻，沈寒璧眼中的暴戾消退得干干净净，甚至浮出了一丝无奈，“蠢货。”
“嗝。”阿阮没忍住，又打了个嗝。
“……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蠢的人。”
“嗝。”
“又蠢又笨，又烦人。”
“嗝。”
“我真想揍你一顿。”
“嗝。”
“你若再打嗝，我就……”
“嗝！”
“……”
沈寒璧一时无语，接下来，他做了个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微微俯下身，将这个只及他胸口的小矮子搂在了身前，像哄孝似的，手法极为生疏地拍了拍她的背。
很久以后，阿阮才知道，这是沈寒璧唯一知道的安慰人的动作。
他唯一被当做孩子对待的，便只有这个动作，且仅有过一次。
这是沈寒璧记忆中仅有的一缕温情。
他拍了两下，就放开了阿阮，淡淡道，“好了。”
阿阮被他的举动弄得呆住了，一时忘记了打嗝，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鼻尖还残留着他身上凌冽好闻的气味。
沈寒璧见这个动作如此好用，便在心中记下了一笔。
见她不再打嗝，他才抬脚往外走。
“将幕离戴上。”
阿阮大脑仍浑浑噩噩的，眼见沈寒璧越走越远了，便勉强回过神，戴上幕离，小跑着追上前方的沈寒璧。
一开口，声音却是低哑细微，“我们……还要去哪儿？”
沈寒璧难得开口解释，“出庄，巫蒙颂不会来此了。”
阿阮想起方才沈寒璧与段齐云的对话，猜道，“那，是要去万机阁吗？”
“易容瞒不过万机阁。”
那就不是去万机阁了。
阿阮沉默不语地跟在他身后，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忐忑道，“话说回来……我们这样顶替林枫与他夫人在外招摇，万一正主突然出现，岂不是很快就露陷……”
阿阮尚且不知，真正的“病书生”林枫与夫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秘密死于奉月教之手了，所以沈寒璧才如此有恃无恐的顶替他的身份。
但这种事没必要说出来给阿阮听，故而沈寒璧只淡淡岔开了话题，“不必担心。”
他接着道，“眼下，需先找出巫蒙颂。”
哪怕是尸体，也必须亲自看过才安心。
*
两人大摇大摆出了庄，也没人拦着，毕竟“病书生”地位低微，不受重视，来去也无需禀告门主。
两人原本要回客栈，但路过一处市集时，沈寒璧忽然假装扶阿阮一下，弯腰凑近了她耳边，低沉快速道，“有人跟踪！”
阿阮心中一紧，幸好幕离遮住了她脸上的惊慌，感觉到沈寒璧握住她手臂的手劲微微用力，她便配合的顺着沈寒璧的指引，往人烟稀少处走去。
两人穿过几条小巷，专挑僻静处走，渐渐的，集市的人声慢慢被抛在身后，四下也愈发开阔安静起来。
走了半盏茶时间后，两人停下了脚步，一同望向前方。
二十丈开外，一个身影正静静伫立着，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这人面上覆盖一个青面獠牙的般若面具，身形又有了些许变化，但左手的金漆算盘串着莲花纹路的沉香木算珠，右手持一柄折扇，梅花纸扇面，纯银扇骨在日光下散发着冷硬的光。
不是风波恶又是谁？
阿阮见到他，忍不住低声呻吟，“怎么又是他……”
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郁闷之时，阿阮也隐隐担心沈寒璧不敌风波恶。
“黄泉”压制了沈寒璧的内力，风波恶看起来又武功极高，轻功极好。
眼下只怕他们既打不过，也逃不了。
风波恶看起来却似乎有些忌惮“林枫”，防备着紧盯沈寒璧，并不急于出手。
沈寒璧负手而立，巍然不动地与他对峙，背后的右手却已悄悄握住了一枚刻着奉月图腾的黄铜小球。
此乃奉月教内特制的火药弹，抛掷空中便会炸开烟花，专门用以联络教众的。
但烟花不仅会召来教众，也会惊动白道，恐怕到时候奉月教众与白道一齐赶来，便要展开一踌战了。
本不到迫不得已时不会用这个，但若当真被风波恶逼到绝处，便不得不暴露身份了。
风波恶紧盯沈寒璧，见他并不出手，便突然发难，将左手的算盘猛然上下一翻，三颗算珠夹带一股霸道的风劲，直冲沈寒璧上中下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