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百鹿春搜（二）
然而皇帝陛下只是跟龙榻上的萧夫人瞪了一会儿眼睛，就重又躺了回去。
“算了，睡吧！”
留下萧月熹一脸莫名。
翌日，萧月熹顶着略显浓重的黑眼圈，完好无损地上了出发的车驾，不用刻意去看，萧月熹也能感受到来自皇后和沈嫔的视线，有多么的惊讶。
天子出行，守卫森严，御林军统帅与骠骑大将军策马开路，百官随行，车驾排了好长，蜿蜒如游龙。
目的地在京城以南的百鹿山山脚，十分难得的一片草木茂茂的平原，被前朝围起来做了猎场，延续至今，规模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月熹轻飘飘地跳下马车，对一旁的木蓝道：“上次还是住在宫里的时候，跟先帝一起来的，这都多少年了？”
木蓝满脸都是雀跃，顾忌着诚才没有大呼小叫，只是十分克制地压低声音兴奋道：“可不是！变化可真大啊……夫人，你们去玩儿的时候要不要带个侍女啊？万一路上渴了饿了的怎么办？”
萧月熹哭笑不得地横了她一眼，想去玩儿就直说呗！
正要开口，突然袖子被人拉了拉，回头，就对上木蔻沉着的眼神，见她看了过来，便往皇后的车驾那边努了努嘴，萧月熹看向离自己不远的凤驾，才发现自己光顾着赏景，竟都没注意凤驾那边的声响。
仔细一听，还能听到十分克制的干呕声，伴随着沈嫔那独有的娇嗔语气：“表姐，你没事吧？快喝点水……这一路是太颠簸了，瞧把你折腾的，唉——你！去请皇上来！”
皇后可能是真的难受，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好了好了！这么点小事你也要惊动皇上，你让皇上怎么看本宫？”
沈嫔明显不服气：“表姐身尊体贵，当然受不了这样颠簸，不像有些人，皮糙肉厚的下了药都不管用！我……”
“闭嘴！”
……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听不到什么热闹，萧月熹满脸写着“失望”，揶揄着小声道：“这金贵的体格，春搜是参加不了了，刚到就这样，回去还不得病一场？”
木蔻皱皱眉，责怪道：“夫人别说了！”
萧月熹笑笑，背过手继续望风。
不一会儿，那名被派出去的宫女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皇上。
“诶？皇上，娘娘的车驾在这……边……”宫女和萧月熹皆是一脸悚然地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越过了皇后的车驾，径直向萧夫人走了过来。
皇帝陛下面上确实有着些许担忧的成分在，只不过对着的人似乎不太对……
只听他关切地道：“朕一听说皇后一路劳顿身体不适就想着赶紧来看看你，你伤还未痊愈，这么折腾吃不吃得消？”
萧月熹：“……”皇上，您这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呢？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过来我看看……”
皇后青白着一张脸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过来，萧月熹顿觉如芒在背，干巴巴地接口道：“臣妾没事，皇上您还是照看一下皇后娘娘吧……”
皇帝陛下自动忽略了后半句：“你没事朕就放心啦！在这里整顿一下，接下来我们要骑马上山了。”
说是上山，其实也就是个半山腰，山路也不算崎岖，之所以上山，是因为前朝那建了猎场的国君看中了半山腰的景致，兴师动众地搭建了一座规模宏伟的行宫，沿用至今只要定期修葺一下翻翻新，较重新建宫要省时省力太多了。
要说唯一的不好，就是去一次太麻烦了，无法通车，只能骑马。
“骑马啊……”萧月熹忧心忡忡地望了眼凤驾的方向，正好见到皇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心道：这位要真骑马上去，还有命在吗？她记得上次来也是春搜，先帝也没有说要上山去行宫，只是在山脚安营扎寨，萧月熹睡了几天军帐，还很喜欢来着，怎么八九年不来，规矩就变了？！
忍不住小声道：“皇上，有必要折腾到山上去吗？我明明记得春搜是扎营，秋狝才上行宫的……”
皇帝陛下理所当然道：“祖制没有说过春搜不可以上行宫，更何况朕也是想到夫人你从没去过行宫，想早些带你去看看。”
萧月熹：“……”她觉得这一番对话过后，周围投来的视线更加诡异了。
“走吧！朕带你去挑匹马去！”
皇帝陛下旁若无人又不由分说地拉走了萧夫人，至此，萧夫人头顶多了个“宠冠六宫”的称号，只是萧夫人本人还不清楚。
被拉着走了一段路，见旁边没什么人了，萧月熹忍不住扯住他的袖子小声问：“你干什么？还嫌皇后娘娘她们不够恨我吗？”
慕云轻的语调清冷了几分，沉着声音讥诮道：“请命要来的是她不是我，既然来了，不好好领略一下百鹿山的风光岂不可惜？”
萧月熹：“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骑马了，坐马车上去她都得去半条命了！不过奇怪了，皇后娘娘出趟门怎么这么大的反应？以前在太保府上都不出门的吗？”
慕云轻垂眸瞥了她一眼，十分想问一句：你以为有几个像你这样野的姑娘家？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淡淡道：“想对付你不成，反倒自己受了不少罪，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月熹：“……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
慕云轻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失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有那么坏吗？不过陆锦绣在太保府的确是标标准准的闺阁小姐，别说城门了，府门几乎都不出。这次坐着马车走了这么远，吃不消也是正常的。”
“家门都不出的人，你让她骑马上山啊？！”萧月熹没忍住惊呼出来。“皇上，你别闹了！”
慕云轻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冷意，低低沉沉地念了句：“谁让她想对你不利了……”
“嗯？你说什么？”萧月熹没有听清，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他面上早已恢复了平静，回了个笑脸，道一句：“没什么。”就先一步往前继续走，宫人侍卫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毕竟是皇后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萧月熹实在镇定不起来，忍不住变得絮絮叨叨如季冰心一般。“不说太后了，陆太保那边怎么交代啊？陆太保子女缘薄，大半辈子过去了可就这一个女儿，你……”
慕云轻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转头看向萧月熹，揶揄道：“你跟谁学得这么瞻前顾后絮絮叨叨的？你大嫂吗？”
萧月熹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道：“你有计划就直说，别让我自己一个人焦头烂额的胡思乱想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留下一部分人在这边安营，陆锦绣要是能上山，就随她去，要是上不去，就在山下落脚。陆锦绣挑选出的那几个秀女，与她都算相熟，物以类聚，所以我猜，她们几个没人能上去。”
萧月熹无语凝噎，良久才道：“所以你是故意想甩掉她们的么？”
慕云轻笑笑，很愉悦地答一句：“是啊！”
萧月熹：“……”
不出皇帝陛下所料的是，皇后留在了山脚下，不是她不想试，只是稍作休整的这么会儿功夫，再想活动就不能够了。头晕目眩的由人扶着都走不稳路，更别说骑马了。
倒是沈嫔，完全出乎人的意料，这么会儿功夫她就换上了一身方便骑马的短装，手里拎着根马鞭，意气风发的模样。先不谈她骑术如何，单是这份气势也足够人喝个彩了。
萧月熹此时也换好了衣服。她身上穿的这身，是慕云轻专门命人按照监国司正使朝服的样子改做的，依旧以玄色做底色，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暗纹，保留了轻便的基础上，加了些宫装的元素，整体看上去柔和了不少，穿在萧月熹身上，愣是穿出了巾帼女英雄的气势。如缎的长发简单地高高束起，许久没有的轻松感，让萧月熹仿佛即将要飞起来。
沈嫔眼中闪过一抹妒色，又飞快地让自己笑意盎然地凑过来，讨好似的问安道：“嫔妾见过萧夫人。”
萧夫人摆摆手，道：“别多礼。皇后娘娘还是缓不过来吗？”
虽然知道这是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可萧月熹跟眼前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边没话找话地搪塞几句，边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四周。不一会儿，慕云轻重又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头一次觉得，慕云轻就是她的救星，忙见礼道：“皇上，都准备好了吗？”
慕云轻挑眉横了一眼沈嫔，这才柔声道：“嗯，出发吧！”
一众人上马之后，差距立见分晓。萧月熹慢悠悠地跟在慕云轻身边，刚开始还留意了一下沈芳倾那边，不一会儿，就没兴致再看了。
沈芳倾其人，算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胆子也够大，也算是懂得隐忍……不过到底，还是不适合放在马背上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