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家终成
半晌，里正、任叔公和钟叔祖都到了。孟志山去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里正心里有了数，捋了捋胡须，眼里闪着精光。里正一进屋子，孟世刚就赶忙站了起来，给三人让座。孟世刚明显有些拘谨，甚至有一些讨好，热切地招呼着，"老哥，你们来了，快坐。欣兰呀，去给长辈们烧点热水。"
孟欣兰暗自瘪嘴，转身就去灶房烧水了，李氏惦记着分家的事，也顾不上她了。孟欣梅则厚着脸皮站在古氏身后旁听。
"不用不用，快别忙乎了，喝啥子热水。世刚啊，你家几个孩子都是有出息的，哈哈，是个享福的命。”里正笑了起来，话锋一转，"事我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世刚，你是个什么意思？"?
"今天我孟世刚家打算分家，请三位来做个见证。"
李氏眼睛滴溜滴溜转，一会瞅瞅这个，一会瞧瞧那个，眼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陈氏一转眼看到了，剜了她一眼，李氏这才老实了点。孟世刚是个好面子的人，陈氏就怕孟世刚一时好面子忍不住给孟志辉一家分东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里正，家里房子少，老三一家可是说了要净身出户，哎，我这当娘的心呐…老三，就是疼侄儿啊。"
一屋子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偏陈氏说出这样的话来。孟志辉和古氏的心更凉了，这事情还没定下呢，自己的亲人就开始惦记分走他们的房子了。
夏氏轻咳了一声，眼里满是不认同。她只是想让陈氏出钱盖房子，可此刻，她已经不好说什么了。
里正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孟世刚。明知道他好面子，里正还是问道，"世刚啊，你可是要你三儿一家净身出户？"
孟世刚面色一红，语气颇为不满，"是。"
"那你可还有什么要求没？"
"没有。"孟世刚咬着牙说道，心里却怨极了孟志辉一家，若不是他们一家子不同意二林子的亲事，不同意卖水观，又不劝阻李氏，闹得李氏要分家，现在他就不用上赶着看里正的脸色，却忘了当初他自己也是反对的，现在却一股脑地埋怨上了。想来，当初也只是为了面子吧。
任叔公和钟叔祖却很不赞同，孟志辉往日里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西平村讲究老慈子孝，小打小闹没什么，这净身出户的风气在西平村可不能有。钟叔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孟世刚和陈氏，说了句公道话，"世刚啊，这分家可分得不公正了啊！志辉要是净身出户，那么他们一家人住哪儿啊，没个钱你让他们去乞讨吗？你舍得下这脸皮吗？"
要是换作旁人说这话儿，陈氏早就喷得他一脸口水了，但这是村里的老长辈，陈氏除了用力地掐着衣角，什么话也不敢说。
孟世刚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接着舒了一口长气，脸色有些松动。
一番商讨下来，孟世刚咳嗽两声，讪讪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家这点家产就分成四份吧，志山，志灿，志辉，你们家各一份，我和老婆子也拿一份。往后啊，我们老俩口就跟着老大家过，百年之后，我们这一份就留给志山家了。"毕竟孟世刚和陈氏以后也是打算靠孟志山一家养的，所以就多照顾着些了。
"这…这…"李氏不满。
"我没意见。"孟志灿狠狠瞪了一眼李氏，李氏就哑声了，她还不敢在老长辈面前撒泼。
"爹，你就说吧，我们听着就是。"孟志辉闷闷道。
"那好，那就先分地。我们家里共有三亩稷地，四亩玉米地，八分胡麻地，一分菜地。你们每家各分半亩稷地，一亩玉米地，两分胡麻地，剩下的地就是我和老婆子的。"
兄弟三人听了都不做声，李氏急得直瞪眼。孟世刚继续道，"分完地就说说房子，我们家就这几间房，孙子眼看着大了也要议亲，这老院子是住不下了，志灿，志辉，你们这两家就出去找地另住吧，家里给补贴一两银子。"
陈氏看孟世刚并没有热着头给他们很多钱，安心了些，不过想着这钱就要从她手里流出去，陈氏也是心疼得捂着胸口，不舒服地直哼哼。李氏却很不满，一两银子实在是太少了，只够孟欣兰去镇上学习，房子却没着落，这俩家伙对孟志山家也太偏心了。
"村东村南各有一块宅基地，你们自己选吧。这老房子就留给我们俩口和志山。"孟世刚继续说道。
孟志辉和古氏沉默不语，这已经比净身出户要好上许多了。宅基地盖房子，就算是简单的几间土胚茅草屋，盖房活计请村里人来帮忙，没有个两三两也拿不下来，况且房子弄好后，还要添置各种东西，零零散散又是一大笔钱。
"三弟，我们挑村南的地！"李氏快人快语。村南的地比村东的地要多出两分，离村里大伙也近些，不像村东的地，本就是开荒来的，还长了颗小梨树，既荒凉又偏僻。
孟欣梅心里是很想搬出去，离孟家远点。不说别的，就自己以后想干点特别的事情，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如今，李氏自己开口挑了村南的地，正合她意。孟欣梅不知道，不止她想离远些，她娘古氏也想离远点。这几年李氏越来越咄咄逼人，古氏在她手上不知明的暗的吃了多少亏了，不如这次一次性多吃些亏，好趁着此机会在远的地方住，倒也清静。只可惜自己手上一分钱都没有，早知道当初就……唉，到时候想办法去借点吧。这样想了想，古氏就偷偷拿手碰了碰孟志辉。
孟志辉见古氏使的眼色就知道她是同意的，想着村东就村东吧，离远些也清静些，就开口说道，"二哥，二嫂，就这样定吧，村南的地归你，我们选村东。"
孟志灿见孟志辉开口，皱着眉头正打算说话，李氏见状赶紧死命拦住了，开玩笑，这吃亏的事情她可不能干。
余下的粮食、锅碗瓢盆及农具，陈氏挑挑拣拣，抠抠搜搜着凑合着分了两份出去，各家屋里现有的东西还是归各人。就这样，孟家就分家了。
"志灿，志辉，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我就写文书了。"里正的语气变得有些随意，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人一眼。虽说他是里正，但是别人家里头的事情，他这个里正也不能够过多插手。
"没有，有劳里正了。"孟志辉说道。
"啊，不成不成！"陈氏突然嚷嚷道，"分家了，你们每家每个月都得上交三十文，逢年过节要随礼，还有每个月的粮食！我和老头子辛辛苦苦地把你们拉扯大，还给你们说亲！啊，老了老了，还要遭这么大的罪，你们必须给！"
奉养长辈这点任叔公和钟叔祖也是认同的，只是陈氏这要求是不是高了点。李氏气炸了，本来就已经比孟志山家拿少了，现在还要他们跟着一块奉养，这她说什么都不同意。
眼看着就要吵闹起来，里正开口劝阻，又是一番协调陈氏让步了，她本来就有点心虚。最后定下来是每个月各家出十文，一年一套新衣裳和三石粮，稷谷或玉米都成。
里正看孟家人都同意了，便拿出带来的笔墨，准备写了文书。陈氏又嚷嚷着孟志辉必须把以前念书的银钱还回来，也不要多，就六两银子，五年内还清。李氏在一旁偷笑，心里舒坦多了。
孟欣梅对陈氏无语了，这件事到底要扯多久，明明是你们要送孟志辉去念书的，没考上就来翻旧账，这叫什么事！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孟志辉老是被戳心窝，"爹，你应了祖母吧。"
古氏哽咽道，"辉郎…"
孟志辉百感交集，沉默地点点头应下了。
里正见孟家人商量好了，提笔给各房写文书，"这上面写得很清楚了，志辉，你是念过书的，你自己看看行不行？行的话，就签字吧。"里正祖上是村里的富户，都是念过书的。
"行。"孟世辉说着就提笔签字。
随后孟世刚，陈氏等人也各自按了红手印。里正就摊开村谱，在上面登记。从现在开始，孟家各房以后做什么事儿也只算是各家的了。没一会，里正就把任叔公和钟叔祖也按了红手印的文书递给孟家各房。
里正看他们都拿好了，说道，"既然已经分家，志灿，志辉，你们就得早点搬了。"
孟志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古氏拿着手里的文书，眼泪唰地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手指不住地颤抖着。里正叹息一声，事情办完了，孟世刚也没有心思再留里正，里正捋了捋胡须就和任叔公，钟叔祖一块走了。
李氏则是看着陈氏，她家要怎么办？她可不想马上搬，"婆婆…就这么完了？"
陈氏冷哼了一声，不满这个儿媳妇说起这事，"你还想怎么样？不是你说要分家吗？这都分了还杵在这里干嘛，赶紧滚，天天就知道呆在家里嚼舌根吵闹！"
李氏被她说得气炸了，这叫什么事儿，能怨她吗？哼了一声，摆摆手走出里屋，天就要暗了，她可不会马上搬出去。
一直站在古氏身边的孟欣梅却是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胖手放在古氏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娘，我们走吧。"
古氏却像是没有反应一般，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寒凉。屋子里的人没有谁再理孟志灿一家，得到结果拿着文书就都出了里屋。屋子里的人一散去，陈氏红着眼眶，眼神对着孟志辉一家子，却有些放空。
孟世刚送完里正到门口，回屋就冷冷地说了句，"不是文书都签好了吗？还呆在我孟家干什么？"
"老头子，都这么晚了…"陈氏一听孟世刚撵人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沙哑。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刚刚她不禁想起以前和孟志辉的点点滴滴。孟志辉小的时候，最听话懂事，总喜欢赖在她身边。这辈子也很少惹她生过气，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一回头看见孟志辉轻拍着古氏的肩膀，古氏瞧着竟然精神了一些，陈氏不由得心口升起一股怒火，骂道，"一个个的在我眼皮子底下碍眼，要走赶紧走，别把我孟家的东西拿走，滚！"
孟志辉颓然地接过了陈氏给的一两银子，便带着古氏和孟欣梅转身离开里屋，回房里收拾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