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锅子

“你可真是仗着个嫡女的身份了不得啊!”苏沛瑶与苏韵瑶四目相对的站着“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哪里有女儿家和自家姐姐说话脸红脖子粗的?若我没教养传出去会惹笑话,那也是你娘没教养好的毛病!”

“四姐姐这话就不知是从何说起了。”苏韵瑶缓缓扇动手里的团扇“一来我没与四姐姐脸红脖子粗,是四姐姐挑衅在先,先出言与我娘不逊,二来,四姐姐有无教养与我娘实在扯不上关系,平日里四姐姐与祖母亲近的多,几乎从未去我娘大夫人屋里头请过安说过话儿,若真说是没教养好的毛病,那四姐姐怪的到底是大夫人,还是祖母啊?”

苏沛瑶听见这话,简直气极了“好你个贱蹄子!”

“怎么说四姐姐也是堂堂嫡女,三言两语就骂起人来,什么人家敢把你娶回去?”苏韵瑶说完一跺脚,领着苏浅瑶与苏墨瑶便离开了。

只留下了苏沛瑶,在竹林下,气的脸都红了。

风吹过竹林子沙沙作响,苏沛瑶折了几片叶子来扯做几段,坐在石头凳上边扔边骂道“一窝子贱蹄子!登不上台面儿的货色!等我高嫁出去,准抬起眼儿看你们!到时候就是有事求着我也不管一下的!让一个贱蹄子顶撞了,我可真是白活!”

坐了许久,也骂了许久,许是老太爷都不愿意听了,眼瞧着天就要阴起来。

“姑娘,咱回去吧?”水露在一旁问道。

“催催催,什么时候回去不成!连你还想拿捏我?”苏沛瑶怒斥着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竹叶都扔了,紧着走了两步“没有亲娘是不成,谁都想踩我一头!”

水露是从小与苏沛瑶一起长大的,从未有越过主子的心思,一心一意想着伺候好苏沛瑶,却不想被她这么拿捏着撒气。

另一边曹千怜在床上卧着,床边箱盖上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里头黑乎乎的,能倒出映像来,却是难喝的不行。

整个房间都是这汤药发出的味道。

“娘,您说一声病了就成,怎的还真喝药啊?”苏玉瑶在床边侍奉着,小脸皱皱巴巴的,用帕子掩紧了鼻子“这味道真刺鼻子,苦的像是胆汁儿!”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做戏就是要做全套,不然一会儿老太太要是来了看我活蹦乱跳的,准有咱们难受的!”

“可是...”苏玉瑶声音不大的说“也不知道四妹妹说的话老太太信不信。”

“老太太平时疼四丫头像疼心肝一样,咱甭管她信与不信,只要和四丫头搞好关系,那准没错。”曹千怜边说着,边伸手把额头上敷着的帕子挪了挪。

“娘,这药苦的厉害,您喝了不会伤身吧?”苏玉瑶又问。

“傻孩子!是药三分毒,我哪里敢真喝治病的药?没病也得喝出病了。”曹千怜听见这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草药是大夫配的补药,专门补身的,回头你也喝点儿。”

苏玉瑶全身都在抗拒“不要不要,这药气熏的我头疼,若是真喝上一口,怕是女儿半条命都丢了!”

“哪里就这么吓人了?”曹千怜用手指尖顶了一下苏玉瑶的头。

苏韵瑶几个,从家祠里接了秦曼槐出来,陪着她一起回了素凝苑。

“先别回去了,一会儿在这用午饭吧。”秦曼槐坐在梳妆台前,捏着一支珠钗往发髻上插“午饭吃锅子。”

苏墨瑶蹲在地上腻着她道“吃锅子好啊!家祠凉气重,娘你可得吃点热乎的驱驱寒气!”

“有没有想吃的什么,回头告诉秋霞一声。”说着话,秦曼槐又插上了一支。

在家祠里侍奉,她是带不得这些珠钗首饰的,可眼下已经出了家祠,自然是要摆出大夫人的架子。

管事硬气了外人会说闲话,什么悍妒刻薄这种词已经算好听的了。

可若摆不出大夫人的架子,上头老太太会怪罪她,下头侍女小厮会不服气她,外头人还得传出什么不得体的闲话。

一想到这儿秦曼槐就觉得头疼,伸手捏了捏眉间。

锅子很丰盛,菌子、青菜、肉丸、鱼丸、面条、木耳、虾仁、还有各类肉片,最后又上了一盘银耳。

“听说曹千怜病了?”秦曼槐问起这事时,正巧夹了一颗肉丸。

“她说出来的话,娘您就当没听见便可,七句里能有六句半是假话。”苏墨瑶边说边夹吃食往嘴里送“听说方才大夫还去了一趟映霞居,侍女又是煎药又是送燕窝送吃食的,都赶上坐月子了。”

苏韵瑶在旁边接话道“既是做戏自然要做的像。”

“那祖母也没信她不是?”苏浅瑶问。

“她嘴上说不信,可心里却是顶尖儿的疼四姐姐,要是四姐姐撒个娇掉两滴眼泪,也由不得祖母信不信了。”苏韵瑶说着,盛了一勺汤在碗里。

“得了得了,问一句你们一百句等着。”秦曼槐虽说出的是怪罪的话,可语气里却满是宠溺“这种话你们在自己院子里说两句就罢了,可别让别人听了去,到时候还得惹老太太气受。”

“知道了。”三个女儿一齐答应着。

锅子冒出的热气烘热了整个屋子,汤面儿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时不时就会翻腾上来一颗肉丸,接着再沉到底下。

苏墨瑶这边拿着勺子在汤底盛了好久“怎的没有肉丸了?”

“我的姐姐啊,你可是要嫁人的,怎的吃起来还把不住嘴?”苏韵瑶打趣道“肉丸可不是都被你吃了肚子里去?”

“哪里!”苏墨瑶撇撇嘴“怕是十一妹妹都吃光了,扣到我头上的吧?”

正说着话,外头进来了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

“大夫人。”周嬷嬷进屋后轻轻福了福身“老太太让奴婢送来管家钥匙和印章,还有近几年的账单,上面详细记录了咱们苏府的进账出账。”

“劳烦周嬷嬷亲自跑一趟了。”秦曼槐说着便接下了这些东西。

“这管家的事早就应该交与大夫人了,但老太太心疼夫人您,想着趁她还能忙活帮衬着您。”

“这是自然,我都明白。”秦曼槐边说边示意侍女给周嬷嬷上茶。

“夫人虽然以前也管家,但事事都得看老太太点不点头,这次老太太说了,琐事全由夫人您做主,若是遇上了棘手的办不妥当的,到时求助老太太也成。”

“那儿媳在这儿就谢过老太太了。”

“哪里,夫人客气了。”

“留在这儿吃盏茶再走吧。”秦曼槐出声留道。

周嬷嬷也不好推辞,只说了两三句客气话,便坐了大夫人赏的凳子,吃了盏茶。

送走周嬷嬷后,秦曼槐看着那方盘里的管家钥匙呆滞了好久。

“怎么了娘?可有什么不妥?”苏韵瑶问。

“没。”秦曼槐低下头,沉重的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外头人都说都觉得当这管家的人风光,可他们哪里清楚这钥匙有多么烫手?只要接管了,便会有许多许多双眼睛盯着你,盯着你的错处,盯着你的漏洞。”

“娘行得正坐得直,不必怕那些人。”苏墨瑶凑过来说。

一向话少的苏浅瑶也说“就算这钥匙有千金重,但女儿更相信娘的能力,定能把苏府把持的很好。”

“话虽这么说...”秦曼槐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用饭吧。”

回到沁竹轩时正赶上下午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几个姑娘家都觉得隔着衣裳阳光要晒掉了皮一样。

“方才明明阴了天了,马上就能下起雨来,怎的吃过午饭的功夫,天又热回来了?”苏墨瑶不耐烦道“真是个鬼天气!”

三人带着侍女几乎小跑着回了沁竹轩。

“快拿盏甜酪来,多搁些冰块儿,我感觉要被晒化了!”苏墨瑶说着,拉住旁边苏韵瑶的胳膊问“你看看我晒化了没?”

苏韵瑶此时也是一身的汗,没好气儿的回答道“晒化了晒化了!”

“好你个小蹄子,我说完你反倒顺水推舟的磕碜我是不是?”

旁边苏浅瑶拿着湿帕子过来“快别说了,回房间换身衣裳吧,再拿这帕子擦擦胳膊擦擦脸,也好凉快些。”

“还是我五姐姐待我好!”苏墨瑶说完,转头冲苏韵瑶做着鬼脸“想从十一妹妹嘴里听见一句关心安慰的话,只怕比登天还难呢!”

没一会儿的功夫,三人便都换好了衣裳。

连续几天都是热的不行,并没阴天下雨过,也从不吹凉风,就这么干烤着,像是要把土地烤裂一般。

曹千怜也是聪明,借着自己装病的由头免了姑娘们的晨昏定省,以为在老太太那还能给自己的两个姑娘留下个孝顺贤淑的印象。

可她却不知老太太心里如明镜一般,并没把她使的那点子计策放在眼里。

转眼间到了约定好的日子,由大夫人秦曼槐领着,带苏府的几位姑娘去庆德侯府吃茶。

眼瞧着机会落在了面前,曹千怜可坐不住了,也不装病了,大早上的还来了常熙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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