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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面对不远处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开始正视韩纷。
不过之前的那些带有侮辱性的动作还真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是他师傅吩咐要这么做的。
大师兄已经大致看出来韩纷应该是那位与宗主饮茶的那位戴着面具的人的徒弟。既然和师傅是朋友,为什么还要这么不留情面?
大师兄想不通,索性懒得管那么多,反正师傅叫他怎么做他遍怎么做了。
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就连大师兄心中也拿捏不准了,韩纷身上溢散的那股气息让他身心冰冷。大师兄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计一切代价杀掉韩纷。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解除了自身的修为压制。
“好了,就到这里吧。”
韩纷感觉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一下子从那股暴怒中清醒过来。“师傅?”
“就到这吧,一胜一败,也不算丢人。”
韩纷能感觉到格格拉应该是在笑,他能清楚地看到师傅眼中弥漫的笑意,甚至都不需要用面部表情来展示。
“嗯。”韩纷应了声。
不得不说,刚才对战大师兄,韩纷切切实实的感到一种无力,那种不论是从修为还是术法神通的技艺,亦或是神通的等阶,他比不上对方。
要说韩纷没有被打击那是假的。
以前自己纵横域那是多么的同境无敌,真言之法一招鲜吃遍天,即使是在东冥域,依旧是无人能敌。
然而这个名叫极夜的宗教,上场的第一个人就讲他的“御”字真言打破,紧接着第二个人把他虐的体无完肤。
“感觉怎么样?”韩纷也不忌讳其他人,直接问道。
“他们的东西很高级,我甚至都没搞懂情况。”大师兄那一抖白袍整个人就消失的神通,韩纷到现在都没想清楚那是属于什么类型。
是单纯的因为速度快而达到的一种境界,还是说只是隐身。韩纷个人更倾向于空间神通,到无论如何,自己目前都没有破解的办法。
不仅是这个,大师兄的攻击也很诡异,看似只能普通的拳打脚踢,可是以韩纷那强健的身体竟然扛不住,这本身就说明问题了。
更加让韩纷心惊的一件事情是他刚才的状态。他的大脑其实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陷入疯狂是因为之前中了魔种而产生的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可今天的情况让他心里一沉。
也许陷入暴怒根本不是魔种的锅,而是他自己有问题了。
老者的眼中也充满好奇,他的老友收的这位徒弟,身上有不少的秘密啊。
“我们就先告辞了。”格格拉带着韩纷准备离开。
“嗯,我就不送你了。”老者缓缓起身,准备收起桌子以及茶具。
“等等。”格格拉退回来。
“?”老者疑惑看向他。
格格拉将茶杯端起,一口干掉未喝完的半杯茶,瞬间又将泡在里面的茶叶取出,收入锦囊。
“走了。”格格拉挥挥手,转身离开。
“……”老者楞了一会,不禁失笑。
“走吧,我们回去。”老者袖子一挥,收起了茶桌茶具。
“师傅,敢问刚才的位前辈可是格……”
小师弟诸柒话说到这里就被老者抬手打断。“不要直呼他的名字,小心被他听到回来揍你。”
“啊?”小师弟一脸纯真的看向宗主,“他不会那么小气的吧。”
“死老头,小心我回去揍你。”一个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
小徒弟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大师兄走在宗主的另一侧,听到二人的对话,整个人瞬间不淡定了。
“师傅,刚才那个就是……”大师兄急忙问道。
“是的。”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知道的,他是我一直追寻的目标。”大师兄只觉得一阵懊悔,自己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偶像见了面,不仅如此,还狠狠教训了一番偶像的徒弟。
想到这里,大师兄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你追寻他作甚,我的修为和他差不了多少,我每天都在你们跟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怎么不追寻我?”老者不满道。
大师兄万万没想到宗主居然会像个孩子一样的小心眼,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值得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就是就是。”小师弟诸柒在一旁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大师兄狠狠剐了他一眼。
回到自己的住处,大师兄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还混杂着一些细微的肉块。
这口血他硬是一直憋着,甚至在回去的路上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师傅师弟们闲聊。
韩纷的那一记“攻”字真言,他接的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虽然当时已经做了及时的处理,但没想到对方的灵气竟然如此诡异难缠。
“呼~”大师兄盘坐开启疗伤,脑海中又不禁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想起自己感受到那股诡异的气息波动后的恐惧感。
那一幕,可能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忘却。
……
“师傅。”路上,二人并肩行走,韩纷突然开口。
“怎么了?”
“如果那时候,你不拦住我的话……会发生什么?”韩纷问道。
“你会直接走火入魔。”
韩纷沉默下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心魔。这很明显不是因为受到了大师兄的打击而临时产生的,毕竟之前就已经有过发作的经验。
韩纷想到自己第一次陷入狂怒。
那次是因为型尚落入奈河,生死不明。然后自己屠光了对岸阵营的士兵,找了型尚足足两年多的时间。
难道在那个时候我就有了心魔了么?韩纷有些不可思议,他那个时候才刚刚踏入修行界不久,一切都才刚起步。
“不用担心,这是每一个修士都会经历的一件事情,谁也不例外。”格格拉安慰道。
其实他并未告诉韩纷真相。如果当时没有阻拦韩纷的话,结果自然会走火入魔,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大师兄可能会死。
格格拉能察觉到在韩纷陷入那种狂怒的不理智状态之后,身上那红金色的特殊灵气仿佛自己苏醒了一般。它们的活性和强度是平常状态下的两倍还不止。
在这样的状态下,韩纷不顾自身安危的进攻。就算大师兄把自己五境巅峰的实力全部使出,也难逃一死。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同归于尽。
“那我平时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么?”韩纷的心情很糟糕,主要还是因为心魔,自己被虐的事情反而在这一刻没那么重要了。
“不要生气。”格格拉的回答简洁明了。
“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韩纷苦恼地抓着头发。
“好说,多经历几次这样的场景,就能习惯了。”
“???”韩纷满脸问号。
两天后,两人再次来到一座门户之下,格格拉熟悉地席地而坐。
这里是在一处幽谷之中,幽谷中到处都是没有半片枝叶光秃秃的枝干,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扭曲、延伸,像是一个个姿态奇怪的人。
这里时不时就会有一阵阴风吹起。这里的风不同于外面的风,吹动的时候,会带起一种风吹过孔洞“咻咻”声,不仅如此,那声音回荡为空旷的幽谷之中,还会回荡起层层叠叠的声音,让人听了控制不住的头皮发麻。
韩纷抬头看向横亘着的门柱,中间并未有刻字,也没有任何牌匾。
“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韩纷极为小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之前他用正常声音说了一句话,然后幽谷之间回荡了十几遍他的声音,一开始韩纷还觉得正常,甚至有闲心鉴赏自己的音色,后来在第七遍以后,回荡的那股声音逐渐女性化,到了第十遍,已经是一个充满怨毒的声音在哀嚎。
自那以后,韩纷再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一开始格格拉极为嫌弃,“你说你一个四境的修士抱着师傅的袖子成何体统?”他尝试甩开贴上来的韩纷。
后来他干脆直接放弃了,每次甩开之后,韩纷总会有第一时间再次贴上来。
格格拉最后被逼的无奈,直接威胁他如果继续这样,自己就直接把他扔在这不管了。
这招果然好用,韩纷送来了抱着格格拉衣袖的手。尽管如此,韩纷还是靠的很近,时不时就要往这边看上一眼,确认一下格格拉还在这里。
……
“堵门了。”格格拉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丝无奈。这一路,自己受到的折磨可一点也不比韩纷小。
好歹终于到了。
一阵恐怖的笑声自门户的深处传来,那是很多人的笑声叠加在一起的感觉,此起彼伏。
韩纷听到这声音,整个人气势已经泄了一半。
“师傅啊。”韩纷的声音中带着些微微的颤抖。
“怎么了?”格格拉的声音出奇的平静,甚至有些平静的过了头。
“咱们就不能换一个地方吗?”韩纷干笑一声。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格格拉突然看向韩纷,眼神玩味。
韩纷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什么条件?”
格格拉指向门户的方向。
韩纷转头看去,只见隐约间一群身穿白袍的身影飘荡过来。
这仿佛百鬼夜行一般的景象直接把韩纷吓的腿都软了。
“师傅,换个地方吧,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了,特别清……”韩纷看着旁边空空如也的空地,说到一半的话骤然停下。
这下,心彻底凉了。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伴随着还有阵阵阴风吹拂的声音。这两种声音不断回响在幽谷之中,奏出了一曲惊心动魄的乐章。
韩纷僵硬地将脖子扭过去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片白袍身影。
在这个情况下,韩纷反而冷静下来。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反而开始仔细观察起眼前的人群,如同他们是人的话。
这一看,韩纷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些人看起来穿着诡异,身上挂着铜制的铃铛,全部是脚尖点地,但每个人身上都有若有若无散发出的气息。
那股气息虽然让人心惊,反而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起码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东西。
“就你一个人,来堵门?”一个脸色惨白,头上套着斗篷的人站了出来。
韩纷和对方那没有瞳孔的眼睛对视着,心里反而莫名生出一股底气来,“自然不是,和我的师傅。”
“你师傅?”那人左右扫视了一眼,并未看到第二个人。
“呵,你的实力不够,自然就看不到。”韩纷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第一个,谁来。”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听到对方语气里的不屑和高傲,韩纷的一颗心彻底沉静下来。
正常人都会具有的情绪,这已经足够他客服心中的恐惧。
“你若是不敢迎战,就换其他人来,莫要浪费我的时间。”韩纷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你。”那人说罢整个人直接漂浮在空中。
“五境?”韩纷瞳孔一缩,大喊一声:“等等!”
“怎么?后悔了?”
“我只有四境的修为,你这样未免太欺负人了。”
“好,我便让你输的心服口服。”那人缓缓落在地上,点了几下自己眉心和胸口位置。
直到这时,他才能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境界气息——四境初段,与自己一般。
“魂归。”那人取下挂在腰间的铃铛,摇了摇。
一阵强烈的阴风猛地吹起,紧接着韩纷脖子一凉,感觉有一只冰凉滑腻的手在抚摸着自己。
他急忙发动九行天下离开原地。
几道白色的虚影朝着韩纷飘来,速度一点不慢。
韩纷取出格格拉给他的长剑,挥舞出两道剑气。
剑气径直穿过白色的虚影,轰在远处的地面上。
见自己的剑气竟然没有半点作用,迅速将手中的长剑重新收入锦囊之中。九行天下继续变换着位置,同时手中凝聚“御”字真言。
虚影撞在“御”字真言的屏障之上,只是稍微被阻碍了一下然后便飘了进来。
韩纷面色一变,急忙将九行天下催动到极致,闪身躲开,同时手中的“御”字真言换成“攻”字真言,径直冲向还在摇铃的那人。
身披白袍的人影停下手中晃动的铃铛,身体仿佛没有任何重量般向后漂浮而去。
后退间,白袍竟然划出道道重影,韩纷盯着他的白袍看着。
那人发出桀桀的阴冷笑声,白袍的重影越来越多,看的韩纷眼花缭乱,好像是喝醉了一样。
那人张开嘴,吐出一股白色的雾气,雾气迅速扩散,将韩纷包围住。
韩纷尝试不断用九行天下变换身位,可怎么都摆脱不开这白色的雾气。
“魂宁……”那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像在吟唱一般。
雾气中,韩纷仿佛看见了一道道白色虚影,他们不再追击缤纷,反而开始翩翩起舞。韩纷一时间被那奇妙的舞姿吸引,移动的身形也不禁慢了下来。
“让每一个孤寂的灵魂都获得宁静。
让伴随着无尽的孤寂与空洞的灵魂在呢喃中安详入睡……”那人开始吟唱起来,本就空灵的嗓音仿佛是穿透了生死的边界。
韩纷的大脑嗡嗡作响,紧接着,耳中开始重复回响起这句话来,他移动的身影停下,那些在雾气中翩翩起舞的白色虚影也停止了舞蹈,它们跪坐在地上,做祈祷状。
雾气缓缓消散,韩纷楞在原地,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白袍人将手中的铃铛重新挂回自己的腰间,只差最后的随意补刀了,但他停下了动作。
只因为格格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韩纷旁边。
他是魂宗的大师兄,经常跟随师傅外出历练,格格拉的这个象征着身份的面具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尽管这位只在传说中才能听到只言片语的男人已经许多年没有消息了,可没人会忘了他。
换句话说,没人敢忘了他。
然而对于白袍大师兄来说,格格拉不仅仅是一个传说……如果说选一个这辈子他最想认的一个师傅的话,那绝对是格格拉。
他是那些年轻天才们心中的一座高山,是要用一生如追求,然后翻阅的目标。
然而对于那些老一辈的人来说,格格拉就是神,是永远都不可违逆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大佬,居然收了个这么弱的徒弟。白袍大师兄突然有些控制不下去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那个在自己心中崇拜到狂热的人护在韩纷身边,他想起当初自己拜师的情景,眼角开始湿润。
“你得揍他一顿。”格格拉开口。
“真的?”白袍大师兄愣了一下。
“真的。”格格拉很是配合地退到一边。
白袍大师兄抛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攻击人精神与魂魄的术法,几步飘上前去,一拳朝着韩纷的面门轰去。
韩纷倒飞出去,滚落地面。
白袍大师兄追上去,一顿狂踩。
完全抛弃了自己平日里学习的术法与搏杀技艺,像个市井混混一样野蛮。
一边踩,一脚嘴里恨恨骂着。
“就你这个水平,也配认他做你的师傅。”
“你个混账上辈子是救了芸芸众生么?你也配?”
格格拉面具下的脸努力憋着笑,还别说,看到那么多人将自己视为偶像,这种感觉还蛮不错的。
这个时候韩纷已经清醒过来,他本来想要还击,可他发现白袍根本没有使用灵气,完全是用肉体的力量在踹他。
更重要的是,当韩纷听到他嘴里的念念有词之后,楞了一下。
他看着对方突然像是宣泄一般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听着从对方口中听到的关于他如何崇拜格格拉的事情。
韩纷忘记了反抗。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格格拉到底有什么样的身份和实力。他跟着格格拉见了七眼的巨兽,见了一条龙,见了冥河,见了各种各样的大佬。
韩纷从来不觉得这些事情是多么难得的东西。他在纵横域就是如此,在还没有踏入修行界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韩君。
后来他又相继见了各种各样的大佬——白仙子、韩老夫子、浪兄等等。
在他三境的时候,就已经和九境的白仙子相谈甚欢。
韩纷从来不觉得见这些大佬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白袍一脚将韩纷踹飞出去。
“你知不知道……”他空灵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
“有多少人心心念念即使九死一生也想要成为他的弟子么?”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只有三境时候便在冥域的夜里跪了数个晚上,也没有打动他。”
“你根本不知道你所拥有的,是让多少人羡慕的。”
韩纷看向站在一旁的格格拉。
格格拉本来一开始还在憋着笑,听到这里,面具下的笑意收敛了。
“师傅他……他说的,是真的吗?”韩纷心中突然涌出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
以前的他有些玻璃心,一直以来仗着自己的天赋横扫对手。但因为一次挫折就倒地不起。
现在的韩纷可以说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脆弱,虽然被人轻松打败还是会失落,但也会努力的提升修为,查漏补缺。
可他接受不了白袍的这番话,这无关强弱。看着白袍近乎嘶吼着发泄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以前一直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是重要无比的事情。
“嗯。”格格拉应了一声。
“为什么是我?”韩纷茫然问道。
“因为你是韩纷啊。”格格拉走过去,拍了拍韩纷的肩膀。
“我记得你,倔强的小子。”格格拉也拍了拍白袍大师兄的肩膀。
白袍大师兄本来强烈的情绪突然安定下来,他怔怔地看着格格拉。
“当初不收你为徒,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的路不适合你走,你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条路;二是因为当时我并不想收徒。”说完这些话,他伏在白袍大师兄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白袍大师兄骤然抬头盯着格格拉,目不转睛的盯着。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格格拉摆摆手,“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更强,有朝一日,我们过过手。”
“我会的!”白袍大师兄盯着格格拉的背影,使劲挥手。
不知不觉中,白袍大师兄的眼眶湿润,一滴滴泪水滚落。
格格拉伏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是:我们这种人一旦收徒了,就意味着要把传承留下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白袍大师兄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