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一)
袁缜为何会在南风出嫁时因为女客撞客了而跑掉,这得先从老太后薨逝那时说起。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皇后才刚刚进宫,老太后就薨了,这边厢才跟着封爵的袁家又要忙着搬家,又要适应外戚的身份,里里外外忙的脚不沾地。
皇帝太子当然更是忙了,刚传出消息这几日,前朝后宫都是事儿,根本没有办法时时呆在皇后身边照应。
袁邺也进不去,后宫就只能倚仗李夫人与靖王妃帮忙了。郡主是高家人,又是太师夫人,有他们两家在场,让人心里十分踏实。
可袁邺还是担心皇后在宫里适应不过来,他便打发袁缜去走动走动,因为他至少还可以随着太子或者南风一道进宫。
宗室里秦王府的人先来,这日几个人在东宫商量了下回头迎接陆续抵京的其余宗室的时候,太子给他安排了与秦王世子高贻一道负责招待的差事。
袁缜虽然呆在李家那么长时间,接触着李南风和晏衡这样的顶级权贵子弟,并没有露过怯,但因为与秦王府从未接触过,又因为隔着帝后这层关系而成了亲戚,多少带着点戒备。
可是没想到这位贻世子倒是个很爽朗很和气的人,当日从宫里出来,高贻就邀他上十王府吃茶去了。
十王府是在外的宗室进京下榻之处,整条街都是前朝的王府占地,大宁接手后,仍然沿用至今。
袁缜随着高贻刚进门,迎面就与秦王夫妇遇了个正着。他们身旁还有位面带春风的中年文士,一看便是带着家眷前来拜访秦王夫妇的朝官。
他的家眷里有位小姐,十四五岁的样子,甜美安静,美得像朝露下的玫瑰。
两家看起来从前就认识,聊得很是融洽。
袁缜在京也有些日子了,因李南风之故,他也认识了不少大官,但这位他没有印象。一经介绍才知道,原来是才进京上任的工部侍郎苏敬一家。
苏小姐闺名叫苏绵,这是袁缜后来才知道的。
整个国丧期间不许宴饮,等到除服,已经是春末夏初,孝子们纷纷像小兽出笼一样的季节。
城里因国丧而推后的各路宴会也操办起来了。苏家是前朝的士子,苏敬师从曾任周朝太师的周启安老先生,因此人脉颇广。
进京之后除去与秦王夫妇叙了旧,苏家也受到了先进京的一众老朋友招待,于是挑了个日子回请诸君。
苏敬任着工部侍郎,跟钦天监有政务往来,敲袁邺又有家传的观星的技艺,一次饭局上两人有了接触,聊下来简直停不装头。
后来苏敬在主理南边水患的事上就多番请教了袁邺相关问题。因此,苏家这次的宴会,袁家也在受邀之列。
袁缜是行武的,本来也不喜欢扎堆凑趣,平日就与南风晏衡他们熟络,今日来的都是文人,话题难免有些枯燥,要不是袁邺说他们作为皇后的娘家人,必须替她掌好袁家,与朝官保持适当的接触,他也不会来。
但是没想到,他这个承恩侯世子哪怕是个武夫,前来主动迎合他的人也不少。
苏家公子苏澄是个细心人,将他从人群里请出来说话,然后伴着他散了会儿步,刚好李隽和晏弘来了,便就请他们在僻静院子里吃茶。
晏弘当初还在皇后被刘坤害进牢狱的时候出手帮过忙,袁缜一直当他为大哥敬着,李隽他也认识,去李家的时候也常见面,因此气氛倒是轻松融洽。
茶没喝两盅,就听到了一曲琴声,晏弘听得是隔壁传来,便笑道:“我猜这定是苏小姐。听说苏大人的掌上明珠精通音律。”
“何止?淳明说他妹子诗书丹青也是好手。”李隽笑道。
袁缜只见过苏绵一次,只记得她长得好,别的毫无印象。此刻仔细听这个琴音,倒也品出几分好来。
袁家并非白丁,据说爷爷袁坤也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偶尔会在竹林里抚两曲。
袁缜没见过爷爷,可是家学渊源,显然袁邺也不是个粗人,袁缜也是能看得懂书,听得懂琴的。
京师里闺秀他见的最多的是李家的闺秀,李南风和李舒她们都被外人称道,可在他眼里,就跟平常十几岁的活泼小姑娘没两样,亲切而自然。
但这个苏小姐,长得像个瓷娃娃,还会弹这么好的琴,更会作诗作画,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便像是活在画里,完美得不真实,也像是隔着很远。
他就像欣赏着一幅画一样欣赏着苏小姐,太过完美的姑娘,他会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哦!他跟苏小姐并不熟,为什么会想到跟人怎么相处的事上了呢?
他连忙收敛了心思,以及更加不好意思加入讨论这样的话题。
晏弘和李隽都是有主的人了,浅谈了这么两句便也没再往下说。
袁缜也没有想到,转头他就在院门口遇见了这位让他感觉活在画里的苏小姐。
“怎么回事呢,明明盐和糖都是按母亲交代的放的,怎么味道偏就差了这么多?”
庑廊下,她手捧着一盘看不出究竟的食物,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皱眉咕哝,似乎正在费思量。
身后的丫鬟看起来话也不少,安慰她说:“姑娘别气馁,咱们才做了五次而已,再做几次肯定就成功了。”
庑廊就那么宽,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同时路过,尤其她还是主人。
袁缜就在廊下等着她先过来。
苏绵发现他了,但显然不认识他。微顿了一下然后跟他屈膝行了个礼,走过去了。
过去的瞬间,袁缜看了眼那盘子,那是盘半焦半黄的东西,看不出来原样。袁缜仔细思索然后发现,那竟然是盘点心。
他姑姑做的点心都是明明白白的,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想到她一个无所不能的千金小姐,做出来的点心居然是这个样子……而且这还是做了五次的成果!
他忍不棕头看了眼她。
她的背影纤巧灵动,还是很美丽,但那盘焦黑的点心,却在他脑海里抹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