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影像伊人1
国庆节后，鑫菀突然打电话说她回来了，叫去机场接。一下之间我感到无比的欣喜，但同时又很失意。她回来固然让我的生活有了新鲜空气，可又不得不重新考虑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是去是留，是喜是忧，我究竟该怎么办，究竟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唉，算了吧，两个人的世界，怎由一个人说，还是等她回来再慢慢斟酌。那天由于飞机延班，本该早上就到的，结果快中午了才见人。我把她接回公寓，收好行李，然后小坐了会儿。不知怎的，从下飞机到现在，她一直沉默寡言的，一句话也没说，完全不同往常那样一回来就说说笑笑的样子，我想她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或者旅途太累了。本想问她去那边为什么一直没消息的，可还没等开口，她就一头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阿B，你给我煮碗面吧，吃了我还要赶下午的航班回长沙。”“什么事，这么急？”我觉得很突然的样子，“你就不能休息两天，刚回来又要走。”“没办法，我妈病了，家里人叫我回去。”说完便站起身来，到房间去收拾东西了。等我把面下好，她已经把行李弄好，放在客厅了。她一语不发地吃着面，像是很饿的样子，把整整一大盆都吃了下去，而且连汤都没剩。“怎么，饿坏了，还想要吗，我再去下。”当我正想去她面前收碗的时候，忽然她拥过来，双手把我抱住，使劲一拽，我一时没防备，失去了重心，便顺势倒了过去，结果两人都跌倒沙发上，挨成了一气。我见她紧紧把我捁住，久久不肯松弛的样子，也只好将就着，“你怎么啦？”“你别问，我只想安静一会儿。”她像很激动似的，声音微微的有些颤抖。等了好久，她不说也不动，我的身体被曲扭在那里，感觉有点难受，便拍了拍她后背，“好了，说吧，有啥事！”她见我有些僵持，便松开了手，拭了拭湿润的睫毛，“没事，只是好久不在一起，有点想你而已。”“那就别回去了，过段时间再说吧。”“咋能呢，家里催得这么紧，姐也一再要我回去。”“那就快去快回，别呆太久就行了吗！”“但愿是这样，可我这一回去恐怕就……就会呆很长时间，你看我把大部分东西都收了。”“为啥？”“几年没回家了，这一回去爸妈肯定要留我一段时间。阿B，我真不知道……”刚到嘴的话又被噎下去了，她的眼里有很多言不由衷的泪水，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啦，“以前从不见这样，今天你是干嘛。好了好了。”我不停地擦着她两颊的水花，“啊，我真的真的不想回去。”一下之间她又把我抱住了。“你怕什么，这回去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看荆轲刺秦的时候怎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人家多豪迈慷慨呀。”我一句无意的话却把她逗得哭笑难当。“阿B，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鑫菀重新振作起来对视着我。“说吧，什么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不许撒谎。”“一定！”“一定？”“绝对。”“那咱们相处的这些日子，你心里是否真的爱过我？”“你咋会想到问这样的问题？”“你说过要回答我的，怎么变卦了。”“这……这实在很难跟你说明白。”“说嘛，而且要是发自肺腑的。”“还肺腑，要不要肝肠呀！”“你能不别这样，我真的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究竟有过怎样的存在。”“说真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怎么喜欢过你。”“啊！你说什么。”一听这话，她一下便立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盯住我。“别这么大的反应，我说的只是最初的感觉。”我笑笑的又把她诓了回来，“开始的时候，你那样的主动地接近我，实在让我有些压抑，甚至迷惑。直到后来对你有所了解后，才慢慢的对你产生好感。特别是你问我是否去过龙泉假日的那晚，我对你的感情便逐渐深切了起来，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明白自己心里一直都爱恋着你，特别是你去了伦敦这段时间，就越发觉得没有你在身边是种多么难受的滋味，那种失落简直就是一场痛苦的梦魇，让人身心俱焚，到现在，这种感觉几乎变得情郁于中了。我实在找不出更恰当的言语来形容此时此刻内心那种迷情的感觉。说实在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我，或者是我离开了你，真没想过离开以后的情感之路将会是怎样的失意落寞。虽然自己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太大，可我一直不敢去正视它，总是漠不关心地回避着。你表弟也力排我们的结合，但我实在没这个勇气去做这种决定，本来你回来之前我就做好准备，要给你一个答复，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作个最后的交代，可是一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我又却步了，因为我实在割舍不下这份厚重的感情，所以到现在我还赖着。”“阿B，你别说了，现在我心里难过极了，你能紧紧的抱着我吗。”话一落音，鑫菀早已泣不成声了，她控制不了自己情绪，浑身抽泣着死死把我抓住，一时间，我也自持不了那种浸入膏盲的热流，激动得更是把她搂个半死。那股凝重而寒烈的冲动，几乎可以把整个人的神经崩溃掉。虽然我不能明白是什么事使得鑫菀变得今天这样伤楚，可是我更不能明白是什么样的冲动让我变得如此情郁于中。就这样，我们都紧紧地抱住对方，相拥在一起，久久不能松弛，我们彼此都用自己热泪去抚慰对方空寂的心灵，用自己的赤忱去拜祭失落的冷伤。像这样，迟凝了好长一段时间。当我抬头的时候，一下看见了墙上的钟。于是我立刻提醒道“好了好了，这像跟谁生离死别似的，别弄得这么夸张的，看你伤心的那个样儿，快准备准备吧，时间不早了。”这时她才回过神来，漠然地松开手，然后直起身，慢慢地去提携旁边的行李。“我还是去送你吧？”“不用了，梅铃她们两点钟在那边等，我自己去就行，免得到了机场难分难舍的。”“是吗！”我忽然觉得她一下子变得理智了。当我把她送下楼，正要出门口的时候，一下之间，她便扔掉手中的箱子，返身转来抱住我，然后狠狠地吻，“阿B，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尤其不要多喝酒……”“警尊法旨！”我俏着敬礼道。她见我一副逗乐的样子，自己倒悲喜难受起来。她暂定片刻，然后撇了撇嘴，便转身拉起行李，迅速地离去。顿时我耳朵里响起了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不和谐隆隆声。在她回头侧转的一霎那，我又看到了她那如吹丝飘泻的金发在空中凌乱的飞舞，在阳光映衬下烁烁其华。看她徐徐远去的身影，是那样轻灵而飘逸，云动而优雅，恍若绿草丛中幡然的金色落叶。
鑫菀回到长沙之后就像去了伦敦一样音讯全无。每次拨电话好像通了却没人接，甚至让人奇怪的是，有几次都已经接起来了可立马又挂了。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多月，都没有她的一点消息。于是我的心里渐渐的寥落起来，感觉越来越迷乱，是不是她决定走了不再回来，如果真的这样，那我又该怎样去面对，还有这么多根本来不及考虑的问题又将如何处置？唉，为什么会这样啊！时间越是向后推移，我的精神状态便越难自持，每天的生活就像犯人似的坐在屋里闭门思过。‘为什么？’‘怎么办？’这两个没有灵魂的问题跟幽灵似的纠缠不宁。一天中午，我出去买便当，刚到过道门口，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她临走时的动人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忡怆，于是回来之后，趁着那股忧烦难堪的心情，便急速地凑上了下面的一段写意——影像伊人：
你迈向了树的丛林，
走近了我的心情。
你步入了春的身后，
靠在了爱的角楼。
你似那片金色的落叶，
在深秋的摇篮里，
飘呀飘地向下倾斜。
直到最后，
蔓草把你收留。
你像那朵暗淡的云愁，
在夕阳的怀抱中，
享受着短暂的温柔。
等到夜归，
日暮把你带走。
你终于懵懂地醒来，
我看见了失意的眉黛，
或许那是微笑，是湖岸低垂的金柳。
我不愿去相信，那是惜别时的招手。
看你落寞时的眼球，
不知蕴涵了多少无奈的泪流。
但愿那是赠与，是给缠绵的回眸，
我怎忍明白，那是离别的摇头。
还是那片丛林，
仍旧那份心情，
可春的背后只剩秋的哀愁。
你停靠的那个角落，
现已成了钟的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