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陷害
流苏猛地停止挣扎，她将自己的衣裙放到跟前嗅了嗅，确有浓郁香气。
这是个圈套！怪不得那个澧王爷好心送她回来。原来是要坏她的清白和苏景衡的清修！
“不是我做的，是澧王爷。”这话她不是跟清阳说的，而是对着苏景衡。
苏景衡明了，眼中有着微微心痛。
看吧，他又一次将她害了，子昙，你究竟要害她几次你才死心！
“哼！”清阳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肯放过，“此事是不是二哥做的暂且不论，是或不是，你都难逃死罪。子昙是享有盛名的辩佛大师，你竟妄想坏他多年的修行，真真罪不可恕！”
“公主殿下——”苏景衡难忍痛苦之色，僧袍下紧紧握住双拳，分辩道，“此事还请公主殿下仔细查探。流苏……流苏她秉性纯良，莫说什么迷迭香，平素连香都不曾用过，怎会有此邪魅之物。公主……”
“此言差矣。”清阳毫不客气地打断，冷冷道，“子昙还不明白吗，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是被指使还是自愿，勾*引圣僧的罪名就是砍头之罪，谁都救不了她。”
苏景衡颀长的身形晃了一晃，好似当头被谁击了一棍。清阳头一次见他如此的不从容，如此的痛苦懊恼，种种种种，看的她心生恼意，遂大声喝道：“还不带走！”冷厉目光狠狠瞪着浑身瑟抖的流苏，后者早已被砍头二字吓懵了。
抛下这句，清阳不想再看到那张让她不舒服的脸，径直跟在侍卫后头。
“公主且慢！”身后传来一声低音，平静自持。
这个声音，与印象中的子昙才相符，克制、有礼。清阳不自禁地停下来，回头。
有光线斜斜从树影里透下来，给苏景衡挺秀的轮廓渡上一层金边，他微微侧着脸，阳光太盛，众人瞧不见他的神情。只觉，那眸，深邃明亮；那笑，柔和澄澈。他悠悠站定，于红尘中立成一尊佛的样子，瞬间，似有万丈金光铺陈，将他烘托成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尊神。
此时此景，众人看的呆愣，无人敢发出声响，仿佛会扰了神佛的不快，降下罪惩。
“公主殿下，贫僧有话说。”他的声音低沉轻缓，“放了流苏，她没有罪。她身上的衣裙是贫僧给她的。贫僧有罪。”
“苏景衡——”流苏凄厉尖叫。
“子昙——”清阳失声尖叫。
苏景衡不看任何人，他的眸光依旧放在久远的天外，继续道：“贫僧觊觎流苏已久，一直未曾遂愿。贫僧自知出家人不近女色，不可犯下色戒，但贫僧待流苏之心甚久，到最后竟无法控制……”
“别说了，别说了，不是这样的……”流苏心口痛的难受，攥紧衣领大哭起来。
苏景衡笑了笑，笑的眼角有了湿意，“前日澧王爷说，流苏会来。贫僧思了一宿，才想到这个法子。用迷香来壮胆，就算事后流苏怪贫僧，贫僧也有说辞替自己解释。此法甚好，呵呵。”
“好个屁！”清阳越听越不像话，怒不可揭，抓住流苏的青丝将她拖曳到苏景衡跟前。
流苏吃痛，却忍住不吭声，一对潮红的水眸直直将苏景衡望着。
“你看看她，看看她！”
见苏景衡恍若无闻，阖目念经，清阳更气，表情狰狞地掐住流苏的脖子恶狠狠道：“就因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连名声都不要了？还编出这样的谎言来？子昙，你以为本公主是傻的吗？还是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放了她？”
流苏被掐的脸色青白，钳住的嗓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呃——呃”声。
苏景衡慢慢转过头，见了此景，身子僵了一下，忽又笑道：“掐吧。掐死此女，贫僧立刻去往地府向她告罪。阿弥陀佛！”
清阳不可置信地盯视他，像看怪物一样。半晌，她松开手，流苏猛一阵咳嗽。
“你，你想同她一起死？不可能！把人带走。”
随着清阳一声高喝，侍卫们围拥而上，带走了流苏。
流苏像被抽干了气力，灼痛，痛到嗓子里、骨头里、心里。
他要替她死，不成就陪她死！明明，明明是她害了他啊！
离开草庐的最后一刻，清阳丢下一句冷厉的话。
“今日所见之事，你们不可宣扬出去，违者，立斩不饶。”
自始至终，苏景衡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她说的话和他没有关系。
清阳又被气倒了，明明她要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可他，居然不领情。
当下，她冷下脸，拂袖而去。
空荡荡的院子，此刻只剩苏景衡一人。
良久，他眼神哀伤的将目光投向远去的背影。
刚刚发生的事像是经历了一辈子，他不会忘记他对流苏所做的错事，就算因了迷迭香，难道就没有一分是他自己的心意驱使？
而且，他终是犯戒了，就算佛祖能饶恕他，他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苏景衡慢慢走到里间，他之错自有神佛来罚他，可是流苏呢，从头至尾她都是被冤枉的。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桌前，苦思冥想，他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想着如何搭救流苏。
不知过了多久，外屋门扉处有一些动静，有急促的脚步声踏入。
屋内，苏景衡面目憔悴，一双富有神采的乌瞳变得无神，正望着窗外的斑驳的树影发呆。
面对这样的苏景衡，洵裕毫不掩饰的惊讶。他快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定。苏景衡依旧望着窗外出神，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子昙……”洵裕试探地喊了一声。
毫无反应。
洵裕谓叹，“子昙，流苏的事我听闻了。”
依旧是沉默，然而苏景衡的睫毛使劲地颤了颤，眉头蹙起。
嘴上不说话，心里还是很忧愁的啊。
洵裕轻轻一叹，继续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清阳将流苏囚在自己府中，估摸着一时半会流苏不会出事。不过……”他抬头看了看苏景衡的反应，发现他侧耳静听，身体绷得直直的。
当下，也不卖关子了。
“不过，清阳公主从白马坡的僧侣房中带走了一位姑娘，这事怎么瞒都瞒不住的，很快就会有人上报给圣人。子昙，你要早做准备才好。圣人面前，万不可有失。”
苏景衡的神色终于动了动，慢慢把目光从窗外移到洵裕身上，而后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洵裕不知他摇头的意思，只当他会意，心也放宽了一些。
从刚开始的胁迫，到现如今的欣赏，对这个人的感观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洵裕不知自己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但是，既然难得欣赏一个人，他不忍心他受到无妄之灾。
唉，话已带到，他也无需多待。
“我先回了，子昙保重。”洵裕起身，转过身正要走。
身后传来淡淡低沉的声音。
“裕王爷，如何才能救出流苏。请，请王爷赐教。”
洵裕回身，叹道：“此事恐难周全，相比子昙和玄德大师的声誉，一介草民的性命又有什么呢？流苏……凶多吉少。”
“不——”苏景衡豁的站起，整个身子扑上来，双手直接抓紧洵裕的手臂。洵裕呆住，恰望进他烈如火的双眸里，看得出，他很焦虑，呼吸喘急。
“裕王爷，求您救她。若是您救她，从今后……从今后，您让贫僧做什么，贫僧就做什么……万死不辞。”
挂在他臂上的双手颤动得很厉害，洵裕到此时才豁然，原来，流苏真是他的死穴啊。
唇畔勾起苦笑，洵裕拿开他的手，轻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苏景衡保持着双手抓手臂的姿势，愣愣地望着洵裕离开，神情动作好似滑稽，却更是悲伤。
月上柳梢，苏景衡才从房里出来，他步履沉重，走向了玄德大师的禅室。直至，午夜过后才出来。
三日后，苏景衡被宣入殿，面圣。
流苏被带上殿的时候，她手脚发软，已经快晕了。一道道门，一排排侍卫，使她处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根本不辨东西。进入大殿后，她就被人从后推了一把，踉跄倒地，耳边即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大胆刁民，还不赶紧拜见圣人。”
缓了缓劲，她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一腔一调，丝毫不差。
立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抬起头来。”
流苏缓缓抬首，正中间，身穿黄袍、面目严肃的是圣人。一旁陪着的该是皇后。然后是洵澧、洵裕，一名面善的老和尚。
再后面……流苏双目一凝……
苏景衡视线正落在她身上，衣衫不算干净，面色发白，清阳虽不曾对她用刑，但也没善待她。他瞧着她纤弱的身子小小缩成一团，心内痛楚，手一用力，佛珠差点滑出去。
“看着，不像是行那种腌臜事的人嘛。”圣人平淡出声。
“父王不要被她的表面所骗！”清阳没好气地接口，狠狠瞪了流苏一眼后，她上前娇娇地拽了圣人的胳膊，道：“父王，您别轻饶了她。”
圣人宠溺地拍拍她的手，一旁的皇后摸摸她的头，侧过身，对着流苏就是一击冷冽寒光。
流苏立即感到全身一股凉意，一阵哆嗦。
苏景衡看在眼里，眼中痛苦更深。
“父王——”
“圣人——”
几乎同时，两个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