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摄政王妃(二)
即便是询问病情,信上给的信息也特别少,只是说了中蛊之人嗜睡,没有精神等一系列的症状,而未曾提及是谁中了蛊。
从称呼上来看,加之禾曦身边的人,显然这信是梁启写的。
拓跋玥紧张起来,明明之前禾曦的信中已经说过,出了大历,送信回来便会不方便了。但是这封信距离上一封信件也才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见禾曦已经离开了大历了,可是为何梁启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送信回来,只是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人身中蛊毒么?
还是说,中蛊之人就是禾曦?
这么一想,拓跋玥便觉得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他从一旁的笔架上抽出了一只紫毫笔,福清见状,忙上前沾水研磨。
拓跋玥眉头紧锁,落笔斟酌了半晌,才将那封信上提到的症状,仔仔细细的叙述了下来,又翻来覆去的对照了许久,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取出了自己的私印来,盖在信笺的一角,然后折好,交给了福清道:“将这封信,命人快马送到月七手上。”
福清见拓跋玥神色如此郑重,也不敢怠慢,忙将信笺收进了怀里。
拓跋玥又取过了那几封信,翻来覆去的,仔仔细细的读了许久,最终确定了那信笺中真的没有提及到自己,才放弃了。
等他自己醒悟过来,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幼稚,那女人能没心肝,瞒住了天下人逃走,又怎么还惦记着自己。
拓跋玥苦笑的摇了摇头,或许从自己发现那块木雕开始,心中便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而现在那预感愈发的强烈了,直到今日,他得了明确的答案,他才觉得一直悬着的心,好像有了着落。
她没死,只是不知道现在她过的好不好。
诸多复杂的情绪,慢慢的交织在一起,牵动着他的心,他很想去寻找她,哪怕远远的看一眼,只一眼,或许他也是知足的,他拓跋玥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思念的滋味,如毒蚀骨,昼夜难眠。
而此时,远在秦府的禾曦,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耳根也有些发热,如意听了,忙转过身来,关切的道:“小姐,可是着凉了?”
说着一边还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见体温正常,便也放心了许多,但是她还是伸出手来,给禾曦掩了掩被角。
禾曦整个人被包裹的,像是一个蚕蛹一般,她动了动手臂,就被如意制止道:“小姐,御医说了,您现在还不能动,至少要卧床休息半个月左右才成——”
禾曦嗔怪的笑道:“如意,你太小心了,我都要被捂得生痱子了,你就让我动一动好不好?”
说着她就想伸手掀开被子,却被如意制止了,如意一把拿起桌上的扇子,搬了个绣墩过来坐下,沉声道:“小姐若是热了,奴婢给您打扇子,您就不要想着从被子里出来了。”
禾曦直到如意是在乎自己的身子,她扭过头看了看四角供的火盆,不有的有些头痛,她生产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等自己有意识转醒的时候,已然是产后三天了。
睁开眼睛便见到了眼睛熬得血红的如意,她见到自己醒过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红了,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小白兔,还不等她问孩子的情况,如意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吓得她以为是孩子没保住,这孩子是早产,而之前她深中蛊毒,也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影响,现在如意这副神情当真是让禾曦以为孩子没能保住。
哪知道如意一边哭着,一边抽噎着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以为您就这么扔下我和小主子了呢。”
听她说起小主子,禾曦这才放下心来,精神一松懈下来,才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她张了张嘴巴,发出的声音也干涩难听。
她有些无奈,如意注意到了禾曦的异常,忙擦了擦眼泪,从一旁的食盒中,拿出了一碗参汤来,那参汤熬得极浓,才凑到了鼻尖,就能闻到浓浓的苦涩的味道。
但是好在那参汤还温热着,想来是一直在食盒中,温水暖着的。
禾曦轻撑着喝了半碗,才有了些许的力气,开口第一句便道:“孩子呢?”
如意心中高兴,脸上藏不住的喜悦道:“小主子一切安好,您有惊无险,小主子在偏殿,有专门的奶娘和御医全天看着,您还是好好养好身体再说吧。”
禾曦仔细的打量着如意的神色,见她面上虽然十分的疲惫,但是那喜悦却是真真切切的,便知道孩子当真是没有事情。
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只觉得骨头都酥软了,借着参汤提起的力气,她想撑起身子,却觉得下肢无力,她心中一慌,面色大变。
如意忙拦住她,然后安抚道:“小姐莫慌,您之前难产,伤了身子,御医用银针封住了您的穴位,暂时您还动不了,不过御医说,只要好生调理,一个月便可痊愈了。”
禾曦虽然也知道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却不想当真如此凶险。
正说着话,便听见有笃笃的敲门声,如意一开门,便见到江怜儿的头从门后探进来,轻声问道:“可是禾曦姐姐醒了?”
如意连连点头,忙请了江怜儿进来,又仔细的掩上了房门,禾曦见她面色红润,眉宇间也没了之前的愁绪,便知道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江怜儿趴在禾曦床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片刻,才松了一口气道:“禾曦姐姐,你终于醒了——”
禾曦缓缓的扯出了一个微笑,还不等她问什么,江怜儿便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最开始,母后还说,老王妃和宁宇是谋逆,按律当斩的,但是王爷却说,老王爷是功勋之臣,虽然老王妃有错,但是毕竟孤儿寡母,若是处置了,康亲王一脉便绝了后了,于是便和陛下商议,将康亲王的牌位迁入皇陵,与先帝作伴,然后让二人去守皇陵,终身不得出。”
见她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对这个结果还是十分的满意的,禾曦看了看她,心中却暗赞宁奕狡猾。
谋逆的大罪,死了虽然当时会震惊朝野,但是过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记得这件事?
历来只有杀伐才能起到良好的警示的作用,但是康亲王一家,只剩下老王妃和宁宇,或许现在没什么,但是难免会有有心人挑唆。
所以,宁奕的选择是对的,但是她也相信,宁宇这辈子都别想自由了。
而这样做,又会让人觉得陛下和太后宽厚仁慈,顺理成章。
江怜儿见到禾曦半晌不说话,便自责的道:“你看我,真是不好意思,禾曦姐姐才醒,想必身体也十分的疲惫,我却说起来没完,真是——”
禾曦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有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好过于我自己去打听了,既然反贼都被捉拿了,那我也能安心的休养了。”
说起休养,江怜儿便一脸的兴奋,凑近了压抑不住兴奋的道:“禾曦姐姐,有没有想好叫什么名字?”
禾曦一怔,本想着等事情了结了,再好好的想一下,却不想孩子提前出生,竟然来不及取名字,方才如意已经告诉自己,是个女儿了,她略微沉吟了一下,正巧眼睛看见了从窗隙中透过来的微光,有了这光,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显得雀跃欢愉了起来。
她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道:“离欢,沐离欢——”
江怜儿喃喃的重复道:“离欢——欢字便很好,为何叫离欢?”
禾曦笑了笑道:“人月两圆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人的一生中要面临许多离别,总是一个不断告别的过程,我希望她能尝过人间离别苦,却依旧能享尽人间欢愉,不忘此生。”
江怜儿似懂非懂,但是在她看来,禾曦定然是十分的爱这个孩子的,既然取了这个名字,自然是有她的到咯的,这般想着,她心中便释然了。
她托着腮,一脸天真的掰着手指道:“阿离,叫阿离怎么样?”
禾曦也觉得阿离十分的好听,便点头应允了,很快便有御医赶过来了,给禾曦把了脉,又用银针将禾曦腰间的穴位解开了,这才拱手恭敬的道:“穆小姐,您的腿上本就有旧疾,且不知为何,血液不畅通,您昏睡期间,臣便将您腿上的穴位封了,现在您醒了,这穴位便必须解开,只不过——”
他略微沉吟,禾曦不自觉的皱眉,那御医见到她如此神色,便也直接道:“想来您也感觉到了,穴位一开,下肢便有了知觉,会疼痛难忍,不过这是一个必经之路,只要伤势愈合了,才可以。”
禾曦只是感觉着最开始有丝丝麻麻的触感从下肢传来,那种感觉像是有万千只蚂蚁,跗骨而上,而只是片刻的功夫,那痛感便不断的放大,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向自己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