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老僧入定

秦奋果然先说道:“如果你是希望我收回范菲退学的申请那就无能为力了。因为申请已经交到校办了。”

袁平扬看到秦奋这幅反正已经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说道:“没有斡旋的余地?”

“没有!”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退学?”

“就像你了解到的,就这么简单。”

“以我对菲儿的了解,她是个十分感性的人,她会对她看重的东西忠诚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我对她说要她毕业,她就不会轻易退学。”

“你倒很自信。”

“谢谢。”袁平扬没有虚伪的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这份自信从何而来,谁也不知道。

“既然你没什么对我隐瞒,我也对你说实话。”秦奋知道,就算现在他不说,眼前这个年轻人也能够调查出来是为什么,到时候再找到自己,也许就没这么轻松的谈话了。

然后秦奋还是交待了科择技术园实习的事,定的是吴静,一个什么都比不上范菲的女孩儿,或许心机比范菲要深。

“秦老师,你也是老师,怎么不能公平点?”

“我公平?这世上太多不公平,所以不是我想公平就能公平的。我对范菲是不公平,可是你仗着你的身手好就随意进入我家,这公平吗?”

袁平扬知道遇上对手了,这个人的口才也好到一定程度,自己期待的一边倒的碾压局势没有如期而至。反而主动权正在慢慢向秦奋那边倾斜。

袁平扬没有像许多书中或者电影中的主角一样,辩不过还要接着辩,直到一败涂地,这本就是自己占据主动的局势,何必非得和对方去做无谓争论。袁平扬目露凶光,脸上露出杀气,说道:“如果我非要公平呢?”

秦奋再怎么装作镇定,可是还是怕对方蛮横。而且袁平扬脸上的杀气是秦健安教的。秦健安在野外树林中对袁平扬和夏德旺说:“和人比试,首重气势,所以杀气必不可少,这点夏德旺已经做得很好了,袁平扬,你还要加强点儿。

相由心生,心中要想着,对方的命就在你的手中,才可以震慑得住对手。”

哪怕不希望自己仗着武力去胁迫眼前这个人,但是放着武力的优势不用,和辩才无碍的大学博士导师言语辩论,是不是有点儿太搞不清状况,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袁平扬想到一句话:人的天赋都是有限的,永远别放着不用,束手束脚太蠢了。

秦奋稍一露出心底犯怯的情绪,立马被袁平扬抓住了,袁平扬知道,面露凶光起到了作用。

秦奋收敛起害怕的情绪,收摄心神,平心静气的说:“现在我和我老婆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好像是该你说了算哦。”

袁平扬耸耸肩,表示认同。

秦奋说道:“我如果什么都不能做,按照一般的规矩,你是不会善罢甘休,总得要点什么东西走。对吧。”

袁平扬还是没说话,不过微笑着表示认同。

“我对人压是有着一票否决的权利,不过人选已经定下来,我再否决,学院领导会觉得我是不是受到什么好处,或者胁迫。所以我不可能轻易的否决。”

“那你是打算付出身体健康之类的东西了。”

“这个更是我舍不得的。这样,我看你在看象棋棋谱,这样,我们下盘象棋,如果你赢了,我顶着压力也要为你争取个公道。”

“不是为我,是为菲儿,为那么多寒窗苦读的学生。”

“行,不过如果你输了,今天就对不起了,坏了你们这行的规矩了。”

“摆棋吧。”

不是袁平扬信心十足,也不是袁平扬小看对方。只是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能在这秦奋最得意拿手的方面给与他打击,那益处是想不到的。

来之前,袁平扬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解到秦奋和秦天是两兄弟,之所以不提这些,是因为秦奋好像还没什么做得出格的事儿。

楚河汉界摆好,秦天问:“这样,我年纪比你大些,要不然我让你一颗子。”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个不需要了。”

“那你这么自信,不如你让我一颗棋子吧。”

“我来求得就是个公平,还是安心下棋吧。”袁平扬暗呼对方果然很会揣摩人的心理,他让子,就算输了。也对他的信心影响不大;如果赢了,更加助长他的气焰。

如果自己这边让子,那赢面朝他那边倾斜的太厉害了。所以自己保持心态平和,进入“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心境。

秦奋也觉得这个年轻人没那么简单,有种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赶紧让女人去一边去,免得打扰到自己的思绪。

然后炮五马六的走起棋来。本来还有一丝自己在象棋上浸淫这么多年的心境,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没什么好畏惧的,倒不是看不起。只是这种情绪自带随着而来的。

可是走过几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眼前这个年轻人下棋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有种大海般的深邃。自己带着的自信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带给自己棋面上不好的结果,失掉一个马。

袁平扬没心思想其他,整个人都陷入棋局中,好像六识都已经关闭了。其实不然,旁人看上去,袁平扬对下棋专心致志,只有他清楚,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包括秦奋的女人在一旁瑟瑟发着抖,抖的节奏是怎么样的,窗外开过一辆车,大致是什么型号的,多大排量,居然都清楚起来。

这种感觉袁平扬曾经有过,只是没这么彻底的,只是在和黄小平谈论文学创作时,想到一些象棋中的名谱复盘,也只是一心二用的程度。但是现在,通过下棋,彷佛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不用看,光凭耳朵听和心里的感受,而这个感受是那么清晰和准确。

甑入这种境界格外让袁平扬感觉敏锐外,还可以更好的思索棋局的发展,他已经看到秦奋如果按照常规走法走下去,自己可以用马和俥把他将死。而且马可以卧槽和挂角两种,防无可防。

秦奋走着走着,也察觉到不对劲儿。这盘棋越走越惊险,这本就是盘输棋,都怪自己下棋这么多年没逢过敌手,造成自己开局盲目的自信。

而且秦奋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好像有些不同了,如老僧入定一样,两眼盯着棋盘,机械的走棋。

可是无论秦奋怎么走,袁平扬总能想到化解的招数,不花巧,可是实用之极,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秦奋突然想到一个漏洞了,开始只和眼前的年轻人说了谁赢,可是没说和棋怎么办。虽然平局相当于还原了,可是总比输掉眼前这盘棋要好。

袁平扬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盘象棋,这盘棋的走向预示着刘念济和秦天的斗争谁能胜一筹,章爽和侯中华究竟谁才是云州的商界之主。甚至小蚊子和范菲到底命运怎么样。虽然小蚊子和范菲这盘棋相干,可是袁平扬硬生生的冒出这个念头,无法抹去。

秦奋想到和棋,心里好像有了打算,大刀阔斧的摆开进攻的架势,拿着手上的棋子似乎想和袁平扬斗个玉石俱焚。

这种时候正是机会,可是越是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越要好好珍惜取得优势的不容易。袁平扬更加小心起来,每走一步前,都会看清楚,这步走完,对手会下什么样儿的套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袁平扬根本没有想到一妙招出奇制胜,现在似乎步步为营就可以取胜了。

秦奋下了几个圈套都没有让袁平扬上当,有点儿心浮气躁起来。虽然知道这是下棋的大忌,可是情绪这个东西很怪,不是你想要它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秦奋心里也有点儿着急起来。

秦奋不停的和袁平扬对子,可是比对方少颗马,怎么都还是少,无论秦奋想着怎么对子儿,就是赚不回这个马。

秦奋打算全力一赌了。假装不小心,把炮走到对方的马口中,嘴里高声嚷着:“将军!”这步棋一般人都会想到用马把对方的炮吃掉,袁平扬也不例外,可是刚拿起棋子,想到不会这么简单,对方怎么说也是个象棋高手,怎么可能犯这么粗心的错误,一定有诈。袁平扬仔细看了下棋盘。

果然没那么简单,如果用马把对方的这个炮吃掉,自己就被对方一个背攻将得没棋了,袁平扬再次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看似貌不惊人,可是却心机很深,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么险的招儿,这让袁平扬留心了,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个人物。自己也十分有必要注意这个角色。

袁平扬再次晋入老僧入定的境界,好把一切看个通透,可是无论怎么样,也再难以达到先前的灵台通明的境界了,只能勉强看到棋局内,对方的诡计。袁平扬没有接着走棋,然后把对方将得没棋,而是把棋朝旁边一扔,说道:“你输了。”

秦奋似乎还不甘心,抱着一丝希望说道:“你只比我多颗马,怎么就认定我输了?”

“只要我不停和你对子,把你对成只有一个将,那时候我还比你多颗马,一马将死孤将军这种棋您不会没听过吧,这相信不用我说您也懂吧。”

秦奋突然像脱力一般,坐到沙发上,问了声:“你和黄小平什么关系。”

黄小平是现代有名的象棋国手,只是一招惜败给温岭的胡海峰,而一马将死孤将军是他的成名绝招。所以秦奋有此一问不足为奇。

袁平扬似乎提到了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一样,满不在乎的说:“我管谁是黄小平,你输了就是。”其实袁平扬知道、甚至明白黄小平和胡海峰之间的一切恩恩怨怨。当年黄小平正值青年,也是看谁都不服的年纪,仗着自己棋艺好,到处找人挑战,可是却不声张,只是自己知道输赢就够了。可是那些开馆授徒的所谓象棋大师感觉受了莫大的耻辱,一起把退隐多年的象棋泰斗胡海峰给请出来,打败了黄小平。自此后,黄小平就退隐,开了家小店,加上写点书,写点诗。对外人不再说自己会下棋。直到遇到袁平扬,这个孝儿在他眼中是个怪才,什么样的棋谱,看一遍,都能复盘,又激起了黄小平的好胜之心,可是他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了,甚至对胡海峰产生了心理障碍,觉得自己不能克服。于是把自己的全身技艺倾囊相授,希望袁平扬有一天去打败胡海峰。

袁平扬不希望这段往事被人提起,因为他要亲自打败胡海峰,那时候就是给黄小平正名的时候了。也是让黄小平克服心理障碍的时候。

秦奋口服心不服的认输了,对袁平扬说:“你说的我记下了,依照约定,我会向学校说重新审核名额。可是你费尽心力居然只为这个,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就早点睡吧。”然后袁平扬在秦奋和女人的目送下,大大方方的走了。

其实袁平扬没有把话说明白,你想不通是因为你从小长到大都是家里让你享受便利,走的捷径,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真正有能力却没有关系的人,眼睁睁看着应该属于自己的机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那种失落感比从来没有过任何希望来的更为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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