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天子大墓(下)
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下来,唐莘俨然放下了紧张和拘束,和罗承钧老两口有说有笑,心里的芥蒂和忐忑也逐渐消退。
稍事休息后,罗承钧把她和周奕麟都叫进了书房。
“对于周朝大墓,你们知道多少?这东西既然是你们拿出来的,那暂时就归属于你们,到时候如果组织人员去挖掘,我可以帮你们申请两个随队的名额。”罗承钧对于这个发现兴趣异常浓厚,必然是要亲自带队去勘察、挖掘的。
唐莘:“如果我们也能一起去,那就太好了。不过,这周朝的大墓是不是曾经被盗墓贼光顾过,难道还有其他的大型周朝墓葬群存在吗?”
周奕麟好奇的竖起耳朵,“我似乎也听说过,那个金村大墓的故事……一直流传了好些年。”
罗承钧苦笑着摇头,“金村往事,一直都是我们考古人员的心头的一道疤啊。从1928年开始,金村就被人不断发掘,前后挖了六年,共发掘出八座大墓以及三座小型墓,出土器物多达数千件,却没有一件国宝留在了国内。这八座大墓均甲字形,南北朝向,另有三座还有附属的车马坑,十分壮观,规模庞大,令人惊叹。这批墓葬群都属于周天子大墓,然而却被怀履光组织的盗墓贼洗劫一空!当年国内局势混乱,处于特殊时期,怀履光有钱有人就能堂而皇之的挖掘古墓,而且他是有组织有计划性的,一层层把所有文物全部盗走,单是他个人所着《洛阳故城古墓考》里就收录有其中五百三十多件的文物,同伙梅原末治的《洛阳金村古墓聚英》中收录了两百三十八件,而这些还只是当年全部出土器物中的一小部分!”
唐莘义愤填膺的说:“果然,金村流失国宝的数量无法估量!这些被盗的中国文物后来去了哪里呢?”
罗承钧发出沉痛的叹息:“去了哪?这些文物填满了好几个国际上知名的博物馆,比如加大拿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英国大都会博物馆,日本美秀博物馆等等。谁能想到,他们拿来当做镇馆之宝的青铜器、玉器、错金银等文物其实都来自于金村!但除了这些个官方收藏的,肯定还有不少仍然流落在民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祖国。”
唐莘点点头,“我明白了,正因为当年遗失在海外的周天子墓文物众多,所以今日这座古墓的发现才显得如此珍贵!不过,真的有存在的可能吗?”
罗承钧面色凝重的说:“我不敢说一定有存在的可能,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都要认真求证,弄个清楚明白!”
翌日,三人和谢凡汇合之后一同前往研究院。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轮番鉴定,大家一致认为罗承钧和谢凡的翻译无误,都激动的开始询问这段籀文的来历。
周奕麟和唐莘眼看瞒不住了,商量过后,将鲤鱼古锁的故事托盘而出,并拿出两半古锁交给他们查看。
罗承钧万分感慨:“要不是你们两个机灵,只怕再放上十年,也不会有人能拿出里面的那张纸。依我看,这上头的内容非常值得一探,我这就和谢凡联名写报告,请求上级批准我们组织考古队,找到文字里描述的地点,一探究竟!”
等走完该走的流程,考古队很快集结起来,由罗承钧做领队,谢凡担任副领队,率领十六名考古工作者,前往洛阳。
“当年金村的大墓之所以会被发现,是因为农田突然塌陷,露出了里面的大坑,当时就有村民发现了被泥水包裹的编钟,事情传出去之后,吸引来了几个传教士,其中就有怀履光。他当时正在殷墟附近收集甲骨文,一听说洛阳出现了大墓,立马就摸了过来。那年头太乱了,只要有钱,就能雇佣到人挖坟,怀履光就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伙,雇佣当地的百姓去挖墓,挖出来的东西拿去卖钱,卖到的钱再分给同伙。他在那六年内赚了足足150万大洋,这要放在今天就是将近四亿元人民币!”一路上,谢凡都在对他们科普当年的事件,提起来仍然恨得牙根痒痒。
唐莘幽然叹息:“可惜啊,那么多国宝流失海外,成了别国博物馆里的珍品。但愿这次我们能有所发现,弥补当年的遗憾。”
谢凡也是这么想的,“对,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次的考古行动受到了上级领导的格外重视!而且引导文字直指洛阳,就在距离金村不远的地方,我感觉……希望很大!”
唐莘却隐隐的有些不安,觉得这次的行动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周奕麟从包里掏出一袋饼干递给她,“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接下来这段路看起来挺颠簸,路边也没看到什么建筑,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饭吃。”
谢凡笑了:“还真是,这条路有些偏僻。”
唐莘把饼干分给他一些:“谢老,您也吃。”
谢凡接过来,戏谑的看向周奕麟:“奕麟啊,你不介意吧。”
周奕麟笑的开怀:“不介意,唐莘一向尊老爱幼,我很支持的。对了谢老,您上次给我打电话时仿佛有什么事欲言又止,究竟是什么事啊?”
谢凡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哦,就是……一件往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是改天再说吧。”
周奕麟心中纳闷,总觉得他和姥爷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唐莘却是心中有数,认为谢凡隐瞒的事一定和她爷爷有关。
她决定等安顿下来,就找个好时机,将这件事问清楚。这个心结,不能再继续留着了,哪怕真相确实超过了她的预料,大不了从此以后老死不跟罗承钧往来,也好过日日夜夜煎熬不堪。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车队在一座名为“鹿村”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地满目荒夷,空无人烟。
罗承钧让自己几个学生搭帐篷,安排大家的临时住处,喝了口水,便被谢凡拉到一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唐莘说那件事?”谢凡将嗓音压得极低。
罗承钧皱起眉头,“我也想早点说啊,可现在是说那件事的时候吗?”
谢凡长叹一声,“我看不用等了,你再等,也不会等到一个最好的时候。这样犹犹豫豫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罗承钧定了定神,看着他充满了鼓励的眼神,握紧了拳头,“好吧,那就今晚,我亲自把唐莘约出来!”
晚上八点左右,唐莘稍作洗漱,回到自己分配到的单人小帐篷,刚要拉上门帘,就见罗承钧神情深沉的站在月光下,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走出门外,“姥爷,您有事找我?”
罗承钧眼神复杂的点点头,“是啊,我和谢凡有话想对你说,其实你早就怀疑了吧,怀疑当年你爷爷的死,和我们有关。事实上,也的确和我们两人当时的作为脱不了干系。”
唐莘的身子猛然一晃,眼眶瞬间通红,“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承钧哀叹着摇头,“你跟我来,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唐莘立即跟了过去,走进他和谢凡的帐篷,看到桌面上摆放着一张手写的文物名录。
“这是?!”
谢凡对她招招手,“先坐下,你可以慢慢看。”
唐莘专注的看完,面色惊讶又带有不解:“这份名录,和我爷爷当年的藏品名录十分类似,上头有大半物件竟是一样的!”
谢凡:“没错,因为我们的这张名录,就是脱胎于你爷爷的那份。只不过,这上头还添加了不少古玩,是我和老罗曾经的私藏,比如这十来本古籍。”
“为什么,你们把它们全部集中起来,是打算做什么?”唐莘很迅速就抓到了关键。
罗承钧:“是为了换回一样东西,准确来说,是一件举世难寻的国宝。”
“国宝?可……什么国宝需要你们用自己的私藏去换?”唐莘犹如身处在云雾之中,摸不到事情的端倪。
谢凡斟酌了一下语言,说:“当年我们三人都是同事,某日接到上级领导的命令,要修复一件造型独特的青铜器。这件青铜器来自于殷墟附近,被挖掘出来时附有大片干涸的鲜血,不知是人血还是牲畜的血,将器皿表面染得诡异阴森。几位老专家判断它是用于祭祀的青铜器,而且里面还盛放过新鲜的祭品,器皿的内侧和底部都有凸起的尖刺和血槽,实属罕见。而它和司母戊鼎是同一个时期的产物,且外部篆刻的铭文内容十分庞杂,具有极为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我们三人负责修复它断裂的四足,前后修复了一年左右,期间还做出了完整的复制品,专门用于将来对外展出。不想,有一天晚上文物局仓库失窃,这件青铜器竟然失踪了!”
“被人盗走了?”唐莘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