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好意

小厮摇头,掌事反复打量他许久,直到看得小厮心里发毛,才拍拍他的肩,留下一句,“他们是将军府的人。”

将军府?关将军府什么事?小厮一阵没头脑过后,突然顿悟──将军府,貌似是他们布庄的东家来着。

另一边,贺陆已经准备带着聂婴离回府,他悉心扶着聂婴离上马车,“毕竟是年节,还是回家用餐比较好,等出了正月,少爷有什么想吃得,我再带您去?”

“好。”聂婴离乖巧地应着,在贺陆想要转身下去的时候牵住他的衣角,“贺哥,你也一起吧。”

来时贺陆就是让他自己坐的马车,他同别家下人一样在马车外随行伺候。

贺陆想了想,还是说,“这不合规矩。”

但聂婴离并没有松手,他只是用目光软软地望过来,贺陆的心动摇了一半,孝又用软软的语调,小可怜似地哀求,“就当陪我说说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罢了,孝难得有点心愿,贺陆想到他在布庄无欲无求的样子,他在聂婴离身侧坐下,一副认真悉听的模样,“少爷想讲什么?”

马车缓缓起动,聂婴离顿了一下,低下头,嗓音显得闷闷地,“如果停下别的活计,布庄不会亏损吗?”

“横竖是自家产业,无所谓亏损不亏损,何况这是将军的意思。”贺陆笑着宽慰他,“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我们少爷不是?”

“是将军的意思吗?”聂婴离眨眨眼,琥珀瞳孔透出清亮的光,他小小声地问,“那将军接下来会不会很忙啊?”

灼影将军掌管军务命脉,在世人眼里自然一年到尾都是繁忙得没有什么喘息时间的模样,但那也是世人眼里,贺陆清楚自己主人什么性子,嘴角微微一抽,昧着良心想了会,“大概吧。”

孝失落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现,最多就是,眼里的光熄灭了,贺陆看着聂婴离点点头,没什么精神的说,“这样啊。”

聂婴离昨夜喝了四杯思碧,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起码那个时候,他是真的疼。

后来又思虑半夜,若非今早见着的是贺陆,他约莫是什么精神都没有,此刻安稳下来,渐渐就有些困了。

朦胧间,他感到贺陆似乎拿了一件披风替他盖上,他唇畔自然地牵了牵,安心睡下。

但他一向都好梦不长,马车骤然停住,一个趔趄之下聂婴离惊醒过来,就听见一嘹丽的女声在喊,“里边可是幽兰公子聂婴离?”

察觉到徽天的目光落在汤婆子上,聂婴离浑身一僵。

“怎么,还是很疼?”徽天察觉到他的僵硬,无奈道,“早让你不要喝了,这酒……就不是你该喝的,现下你也只能忍着。”

聂婴离虚弱地应了。

好在徽天没有放开他,一直用妖力替他缓解痛楚,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聂婴离才恢复了些精神。

徽天亲近送他回薰风苑,聂婴离站在门口,面容还透着疲惫的苍白,“谢谢将军。”

“……”

“有句话,本来想等守岁烟花的时候跟你说的。”徽天从袖口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现在就只能提前给你了,新年快乐。”

“早点休息吧。”

漆黑的夜晚,只有他的目光是明亮的,像是星光。

小熊与小樱

辰岁,烟火声起。

坊间传统爆竹除旧岁,噼里啪啦地声音驱逐凶兽,洒扫庭除清洗过去一年的污秽。

好似在这一刻,所有的苦难都会远离。

聂婴离半躺在床上,看着窗纸透映出来的层层烟花剪影,眸光有些许的飘远,轻渺渺地,如雾如纱。

“听说新旧年时交替时许下的愿望一定能成真。”他轻轻笑起来,悠然开口,“那么今年的樱花,可要开得繁茂些才好。”

等到早樱盛开的那一天,他会让舅舅和阿娘的命运走向最好的结局。

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需要解决。聂婴离闭了闭眼,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平和,这才打开汤婆子的瓶口,光线照不进去,黑糊糊一团,如同深渊。

只不过瞬息,那一团黑暗里就钻出一个小人儿,他的身量只有巴掌大小,比例却十分完美,腰肢劲瘦,身形俢亓,容貌锐漠锋利,宛如淬上致命毒药的刀刃。

不容侵视。

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把你的脸遮一遮。”聂婴离嗓音难以自抑地沾上冷意。

新年嘉赏

天色昏暗,半里红灯铺路。

橘红灯火犹如满天繁星倒影,火光轻轻跃动,连带着冬日的寒气也消融不少,有那么一句话,星火交错,不知起舞。

当星火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名为不知火的大妖就会翩然起舞,等候不归人。

浮光掠影的记忆一闪而逝,聂婴离看着燃起的半里红灯,琥珀瞳孔结出一层薄雾,“这景色真是漂亮。”

其实也就是普通灯盏,只不过图个过年喜庆,才临时换的红灯。徽天拿着酒盏,注意力全在聂婴离身上,要说好看,还不及身边这人的姿容半分。

红衣束发,恣意清朗。

薄唇带出一抹浅笑就是三月春风拂开,漫山遍野,重樱繁丽。

束装之后的聂婴离多了几分英气,看着就是一个出身不俗的清贵少年,不再有那么强烈又混淆不清的错觉,可他依然止不住地透过聂婴离去追逐他身上错综浅薄的,关于兰儿的影子。

徽天平心静气下来,就当自己卑劣吧。

“喜欢的话,回头让人给薰风苑也布置上。”徽天随意说道,并未注意到聂婴离看着灯火的痴迷目光,掩盖下去的极致寒冷。

“谢谢将军,但是好看的景色,欣赏一次就够了。”他弯眉一笑,即使是拒绝好意,也完全让人无法生厌。

聂婴离举起酒盏,向徽天敬过之后,仰头将酒盏里的酒水一饮而下,“这一杯敬将军,赎身的事,婴离会永远记着的。”

辛辣的滋味炸裂开来,聂婴离甚少喝酒,当下皱紧眉头,徽天脸色微变,看着他又将酒盏满上,“这一杯也敬将军,这是婴离头一次过年,将军的好,婴离也记得的。”

又是一口闷下,他想伸手去拿酒壶,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徽天拦下,他手心如同寒冰的温度惹得徽天一颤,几乎是用严厉至极的目光看着他,“不用再敬了。”

桌上那么多供他喝着玩的果酒,他偏偏拿了徽天给自己准备的高野原酿的思碧烈酒,这酒后劲撕裂,肝肠寸断之后才会慢慢回甘,徽天都要被他气笑了,倒真是会挑。

他这种弱不禁风的人类喝下思碧,无异于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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