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玉石
层云叠翠，林荫茂密。
拨开云雾，得见玲珑楼阁，亭台水榭，巍峨屹立。
溪水蜿蜒流淌，途经落叶，卷得一片寂静。
忽见青云直上间，飞鸟盘旋而下，那鸟有黑褐色喙，眼如深渊，后背生长灰褐色毛发，腰尾处覆盖灰蓝色羽毛，一眨眼功夫就飞落在屋檐之上。
可这会，再定睛看，屋檐上已空无一物，哪来鸟的踪影。
未七揉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就听见沉静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杜鹃。”
那人如是道，身影走近，宛如一座山丘，投下阴影。
杜鹃听见熟悉的声音，欢喜的看过去，脸上露出喜悦微笑，嘴里还不忘损上一番：
“子规，你舍得回来了？”
“这里不是我的归处嘛。”男人凝视杜鹃，阴影散去，露出真容。
那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剑眉横立，多了分桀骜，挺拔鼻梁下，唇角轻轻扬起，又显得随和许多。
未七注视着来人，她的眼里，几分陌生，几分探究。
他很高，至少比她高太多。
看上去也不容易亲近。
正想着，未等她开口，男人率先询问：“这小丫头是？”
“啊，忘了介绍。”杜鹃回过头，将女孩揽进怀里：“这是未七，我认下的妹妹。”
她的姿态，已经说明她对未七的重视。
“哦？”
尾音似乎故意拖长几分，那双琥珀色的眼与未七对视，男人眼里，是她看不穿的深邃。
“你就是子规哥哥吗？”看着那眼，未七轻声问。
男人听见她的称呼，先是一愣，随即便笑起来：“哈，我是。”
他笑得爽朗灿烂，原本看上去冷漠的轮廓被打破。
未七忽然就安心了。
她不是没听杜鹃姐姐提过子规。
杜鹃说，子规这人看着不好接近，但心肠不坏。
起初她不懂其中意思，现如今，却似乎有些懂了。
“你这妹妹倒是不怕我。”
看着未七面容下的安静，子规的眸光浮动，笑意朦胧。
“总之，你可不准欺负她。”杜鹃垂眸看着怀中人儿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由又心疼起来。
有时她会想，如果未七没有被遗弃，如果未七生长在另一方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中，她是不是能多笑笑？
每每这么想，她能做的，也只是加倍对她好。
但，杜鹃也没想到，这如果来的这般快……
凡间最热闹的，莫过于新春佳节。
爆竹烟花，锣鼓喧天，全是人们对节日的庆贺。
人们到这种时候，纷纷穿新衣换新貌，以此希望来年会更好。
也就是这段时间，惨淡如子巫山里，也能破天荒享受到一点凡人的供奉。
未七早就对山下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只是从前走路都走不稳，杜鹃怎可能放心让她下山去。
这回，未七卯足了劲想下山瞧瞧，一番央求下，再加上多了子规照应，杜鹃也就点头同意了。
其实，杜鹃何尝不想带她四处走走，但她也有她的担忧之处。
子巫山的荒凉与尘世间的繁华是截然不同的。
她是害怕，未七见到了后者，就不会想回来了。
毕竟，连她都曾经迷失在那滚滚红尘里。
在她的惴惴不安中，三人下了山。
未七乖巧地趴在子规的后背上，好奇着打量许多她见所未见的新事物。
这是自记事起的头一遭，她自然是兴奋的。
子规走的稳当，身上透着一股清浅的松香。
未七回过神，望着那人宽阔的肩膀，不由得想，什么时候，她也能像他这般，长的高高的，不用仰着脖子，什么都看得清楚…
思来想去间，已经到了乌镇。
今天是除夕，镇子里有烟花会。
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头。
人们挤在一团，抬着头，咧开嘴，眼里装了星星般亮晶晶的，等待这烟花绽放。
“他们在干嘛？”未七却不明白，戳了戳子规的后膀子。
“在等烟花呢。不止是乌镇里，整个胧月国都有一个习俗，那就是逢年过节都得放烟花。”
子规解释道：“待到烟花燃尽最后一丝光芒，众人就闭上眼睛虔诚祈祷。这样的话，烟花就会带着人们的愿望传达给上苍。”
“对对对，这习俗还有一个称呼，叫做逢仙。”杜鹃跟着补充。
未七听罢，刚想说点什么，却听一阵欢呼声起。
随即，她就忘了言语，痴痴地望着天际。
只见，天空绽出第一朵金色的光芒。
那金光夺目，开成五瓣花的形状，绚烂夺目，又化成点点火星转瞬即逝。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五彩缤纷，瞬息万变。
烟花印入每个人的瞳孔，仿佛在夜空飞舞的精灵。
它那直冲云霄的声音，它那在云海消散的声音，都如此勾人心弦。
头顶的烟花在那一瞬间，让时间定格，这短短一瞬，却是它们的一生，只争朝夕。
待到最后一点烟花消逝，黑色重归平静，众人垂头虔诚地祈祷。
纵使是杜鹃和子规，也被这画面感染。
这时候，杜鹃看见未七望着黑夜出神，忍不住轻声问：“七七，你怎么不许愿？”
“许了愿就能实现吗，杜鹃姐姐？”
未七却不回答她，反问道。
那双漆黑的眼眸闪烁，竟盯的杜鹃说不出话来。
她本是花仙，自然知道，这样的愿望在尘世间不知道有多少，又怎么会一一得到回报？
就算有，那也是运气极佳，碰见了哪位有怜悯之心的仙人……
可是，这会儿，她却是不愿意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说真话的。
她想保护她的童真。
想到这，杜鹃轻轻的摸着未七的头，笃定地说：“当然了，如果你的诚意足够，仙人肯定会听到的。”
“七七，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未七眨眨眼睛，终于笑了：“现在没有。”
“这样啊。”杜鹃愣住，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回答。
她陷入沉默。
……
赏完烟花，三人还去逛了南街。
南街也号称乌镇第一街，有各式各样的吃的玩的。
未七看的眼花缭乱，嘴巴更是一刻停不下来。
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在山上，就算景色再美每天也都是一样的。
纵使她与其他同龄人比略有不同，但说到底，也是个孩子。
都喜欢新鲜玩意。
望着好不容易活泼起来的未七，杜鹃和子规对视一眼，不由欣慰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