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吐血
阿喜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苏易宁并不会听见她们的声音,但还是下意识地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
只愿她家小姐这段日子能做个美梦,醒来之日亦不要太远……
“我们二人照做就好,时间到了,小姐肯定会醒过来的。”她如此笃定,归云也跟着点了点头。
自那一晚后,慕容甫初就一直没召见过合欢。
眼下她和阿喜归云住在一间屋子里,三人都是女子,但屋子毕竟也不大,一来二去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这些日子她倒落得个清闲自在,苏易宁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有她那两个贴身侍婢在,也不要她做什么事,只有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叫她过去帮个忙。
无事的时候便在院子里随便走走,时间一天一天的也就过去了。
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获得慕容甫初的信任,毕竟这样才能让现在看上去还算平静的日子继续保持下去,而且她要还想回去,就必须借助慕容甫初的权利……
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洁,黑黝黝的天空,也因着这一轮明月,而显得温柔多了。
合欢站在窗柩前,抬头,便见月亮幽幽地吐着冷光,四周寂静的很,只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从不远处飘进了屋,她知道,这是阿喜和合欢她们又在给苏易宁泡药浴了。
只是,前几日的药味儿似乎没有今晚重……
上次威胁她让她接近严逸的神秘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但她这几日把事情前前后后给好好想了一遍,其中的关联她已经有了大体的了解。
难怪当初那神秘人和严逸见到自己的第一面时都那样吃惊,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们就像以前来的客人一样,不过是垂涎自己的美色,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为了离开那个地方,为了活下去,只能照那个神秘人所说的去做,在严逸的食物里下了蛊。
直到严逸把自己从青楼里赎出去,带着她去了永京,她心里只觉得这大千世界,还真让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人,本想替他解了蛊,这样安安静静地伺候他一辈子未尝不好,谁知道严逸居然把她送进了皇宫,让她扮作一名自己不认识的女子,待在蒙越王上身边。
而他要救的女人,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是大陈皇帝心尖上的人!
她委身风月之地,做个卖艺不卖身的艺姬,有朝一日能从那地方出来,运气好加之又有一副好颜色,说不定能被哪个富商大贾看中娶进门做个小妾,单单是这样,就是她们这群人一辈子都在盼着的好结局了,直到看见苏易宁,她才真正明白,人和人之间,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明明是极其相似的一张脸,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她白日里尽心尽力讨好着各种各样刁难的客人,晚上缩在自己那张床上慢慢舔舐慢慢流血的伤口——这些伤痕暂时不会要了她的命,但日积月累,早就让她身体流淌的血液变得冰冷了,让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变得麻木了;可那个女子只是躺在那里,就有无数人想要救她的命,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而她以为的那个人,以为是在黑暗中带着光拉起自己的手的那个人,看见了苏易宁,也就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给抛弃了!
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心里虽然一抽一抽的疼,但也已经早就习惯了。
脸上冰凉的液体让她回了神,收回了意味不明的目光,她扬唇,露出一个有些冰冷的微笑,跟那张有着玫红色胎记的脸显得不甚相衬,但又诡异地让人深陷其中……
她好好经营手上的牌,或许有机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不远处的屋子里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她愣了一下,赶紧赶了过去。
屋子里的水洒了一地,药味更是刺鼻,莫神医皱着花白的眉毛站在帘子外,有些焦躁地呵斥道:“快些把她的衣服穿好!”
阿喜看着地上的血,只觉得头晕目眩,苏易宁虽然没醒过来,但脸色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脸上也渐渐有些血色,怎么好端端的泡着药浴就吐出血来了?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苏易宁的身子擦干,合欢在一边站着也不好,便拿着挂在外面的衣服递了进去。
莫神医一边摸着白花花的胡子,一边神色凝重的在外面踱着步。
按理说只要过了今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怎么这个时候吐血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抓起一边书架上的医书就眼也不眨的盯着看。
阿喜和归云替苏易宁穿好了衣服,搀着人走了出来。
合欢望过去,苏易宁脸上又是一片苍白,看上去比刚来的时候还要虚弱许多。
她问莫神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神医您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人是您治的,可别说什么不关您的事,要是真有什么闪失,你们蒙越的王上会怎么处置,您心里比我清楚!”
眼前这姑娘原来是温温顺顺的,现在这样咄咄逼人,不禁让阿喜和归云刮目相看。
原来能不麻烦合欢的事情,她们就亲力亲为,毕竟是从外面来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心思,现在看来,倒是她们多虑了……
莫神医住在这里,宫里的人见到他都要恭维他几句,就连慕容甫初见了自己,也要客客气气的,几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过,何况还是个黄毛丫头!
当即就冷下了脸,冷哼了一声:“那老头我倒要看看慕容甫初那小子要怎么处置我!”
要真的出了事,慕容甫初会把自己怎么样。莫神医还真不敢保证,但现在他手上还有救人的法子,他就不信那小子真能把自己杀了!
倒是这女娃娃,不知道是什么居心,还敢在这儿大声吵闹,真是丢了命也没处哭去!
阿喜归云赶紧拉住了合欢,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这怪老头不高兴的话。
虽然她刚刚那番话也正是她们想说的,但万事都不能过,这话说了一遍,让他心里有个数就好,还是不能太较真。
何况,苏易宁不能再等了。
合欢也知道轻重,故而缓和了语气,低着头向他认错:“刚刚是我冲动了,只是看见姑娘吐了血,才说了那些话,还望神医不要放在心上。”
莫神医看她说的字字诚心诚意,要是自己还抓着不放,反倒显得自己肚量小了,便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先去取一盆干净的水来!”
接着又指着合欢,道:“你去,把人给我从床上扶起来。”
三人虽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气血逆行,脉象却正常,他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药箱拿了过来。
合欢见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银针出来,大小粗细都不尽相同,在苏易宁颈部扎了一根,又在天灵盖上施了一针。
由于苏易宁靠在合欢身上,穿的衣服又比较单薄,因此她能够感觉到苏易宁身上的体温正在缓缓回升。
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老头,但还是在心里暗暗惊叹他的医书。
虽是青楼女子,她年少时有幸识得几个字,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看看书,知道世上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而今倒让自己见识了一番。
见她走神,莫神医在她手上也扎了一针,把她给拉回现实里来了。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手也缩了回去,看着苏易宁就要倒在地上,不知道是谁从侧面扶住了她的腰,慢慢把人放回了床上。
莫神医也吃了一惊,偏过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皱眉看着床上的女子。
他似是感受到了身旁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朝莫神医点了点头,便问道:“她没什么事吧?”
阿喜端着热水进屋,看见宋允出现在屋子里,又刚好听见他这么问了一句,便答道:“刚刚才吐了好几口血,也不知道……”
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也不是在皇宫里,心里担心就只能和归云说说,宋公子和自家小姐本就是旧友,虽然这事本不该再和他有什么瓜葛,可她现在认识的也只有宋允了,一时间没忍住,差点就失声哭了出来!
宋允沉声道:“我就是听说了这事儿才赶过来的。”
转身对莫神医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等莫神医开口说话,合欢便说:“莫神医已经替姑娘诊治了,眼下已经好多了。”
宋允看见她的脸,怔愣了一下,还真是像,这一路上已经有好几次都分不清这女子究竟是谁了。
这张脸,和苏易宁太像了……
“究竟为何会吐血?”把苏易宁安置好了,几人便去了隔壁的屋子,只留下归云一人在另一边照顾苏易宁。
莫神医摸着胡子,皱着一张脸:“老夫我也想不明白,只要过了今晚,再加以调养,过些日子元气便能恢复了,醒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个节骨眼上,按理说不会……”
宋允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可现在已经发生了,神医您最好能给在下一个解释。”
他并没有见过莫神医,只是听慕容晚提起过,说这宫里还住着一位能让慕容甫初乖乖听话的人,他那个时候也没多打听,今天才知道这人就是眼前的这老头。
慕容晚一再叮嘱自己千万要好好说话,不然这神医发起了脾气可就不好办了,他这才压住了怒气,还算客气地质问。
他本来就因为苏易宁的事情,心情很不好,这一个个的都赶在他气头上,这样跟自己说话!
莫神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朝屋外走,他今晚要好好睡一觉,没时间再和他们废话了!
宋允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
阿喜道:“公子能过来看看小姐,阿喜先在这里替我家小姐道声谢了。”
他摇摇头:“还跟我生分起来了。”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又解释道:“我与她也有些交情,朋友出事,我既然在这儿,肯定会尽我所能,让她平安回去。”
这一番解释更是让一边没说话的合欢在心底冷笑来好几声,她竟没想到,自己的脸能这样勾人!
慕容晚穿着红裙找了过来,见他们在屋里说话,便走了进来,坐到宋允身边,柔声问:“她没什么事吧?”
宋允道:“公主不必挂心,人已经睡下了。”
“那我们边回去吧。这天已经黑了,一块儿回去还有灯,不然我也不放心。”
慕容晚也不管还有旁人在场,就搀起了他的胳膊。
宋允本想挣开,可想到合欢在场,便作罢了。
这样也好,也免得让人多想。
他不知道的是,合欢已经多想了,甚至下一步要怎么办,也在慕容晚进来的那一刻就想好了。
回寝宫的路上,慕容晚却不像刚刚那样,只是走在前面,一句话也不说。
宋允估摸着她是听见自己说的话了,这会儿恐怕正在生闷气呢!
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人,拉住了她,问:“你生气了?”
慕容晚抬头,反问:“难道我不该生气么?”
“公主生气,只会伤了自己。”
“她受伤,伤到的人是你,我生气,伤的人就只有我自己,宋允,我不明白这是我道理!”
她一边烁便一边锤着他的胸口:“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宋允没有放下她,所以这段时间想方设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去见苏易宁。
说她自私,说她冷漠,还是什么其他难听的字眼,她都不在乎。没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害怕,他会离开自己,所以才近乎绝望的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宋允把她拥进了怀里,低声说:“对不起。”
他知道她的担心,也知道她的真心,只是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苏易宁,听见她吐血之后,便不顾慕容晚,匆匆从王宫的另一侧赶了过来,直到确认苏易宁已经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