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
长福见两人哭哭啼啼,他这书是看不成了。挥挥手让那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先退了下去,看着跪地不起的两个人,虽然表面上还是十分冷淡,但心底早就有些动容。
说起来他跟在皇上身后这么多年,早就有了人命不过草荐的觉悟,冷面冷心地在这神宫里走过,看过无数生死,对这些事早就习惯了。
本不该这么轻易地动了恻隐之心。
常平和归云跪在那儿,抱着他不同意就不起来的决心。这也是真没办法了,要是他铁了心不答应帮忙,他们两个奴才跪到死也不会有什么转机。
他靠在躺椅上,闭了眼:“拿着洒家的令牌去找莫太医。”
不等他俩叩头,一块楠木制的令牌就隔空飞了过来。常平和归云得了救命的东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还哭丧的脸瞬间浮上笑意,忙不迭地向他道谢:“公公救命之恩,奴才们做牛做马也不能报答!”
长福赶紧制止了他们俩的直抒胸臆:“得了吧!洒家没兴趣听你们这些废话。只记住一件,要是有人问起来了,别把洒家扯进去,否则,可不止阿喜姑娘一条命这么简单了……”
常平和归云偷偷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希望。长福的话此时在他们听来都无比悦耳,哪里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公公尽管放心,这事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三人对此都心领神会,那就不必多说了。长福不耐烦,等人都退了出去,他不禁苦笑,皇上给他留的任务还真是棘手啊……
常平和归云匆忙出了紫宸阁,他对归云道:“你先回去吧。要是明岚宫见我们两个都不在,不好交代。”
归云面上一片焦急:“公公,那阿喜姐姐怎么办?”
“今日我敲休息,我去找莫太医,等他给阿喜看过之后,再呆在那儿照顾她,你不用担心。”常平说完转身就往太医院去。归云想起风莱和君云书的嘴脸,再看看越来越远的背影,提着裙子赶紧朝相反的方向跑。要是被她们发现,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招数来。麻烦已经够多了,她可没时间再来应付那些人。
……
“太医,请。”常平贴心地替他撩起了纱帘。莫曲抬步走到床前,床上的人只露出一张脸,苍白地有些骇人;额头上大颗大颗地冒冷汗,唇瓣已经干裂地出了血……
常平端了椅子,道:“太医,这情况我都跟您说过了,您可一定要救救她呀!”他实在不忍心去看阿喜的那张脸,他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一转身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莫曲神色没什么变化,把随身带着药箱放在桌上,动作熟稔地打开,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他:“先给她喝进去。”
说话时他头也没抬,继续埋头在他那个褐色的木箱里,不知是在翻找着什么。
常平接过药瓶,心想着流言蜚语虽然没有什么可信度,但这莫太医一身怪脾气,那些人倒是没说错。他还头一次见只在路上听了他说了几句,就直接下药的大夫——他连脉都没把!
摸了摸手上的瓷瓶,虽然将信将疑,他还是把阿喜扶了起来,靠在棉枕上,掰开了唇,把药一口一口的倒了进去。瓷瓶口甚小,他又等她把一口完全喝下去再倒下一口,所以阿喜虽然昏迷着,也没有洒出来。
喂完药之后,他就看见莫曲拿出了一排细针出来,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开口问道:“太医,可否告诉奴才她是得了什么病?”
莫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低头把自己的药箱直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继续翻找。
常平看他不回答,再追问恐惹他不快,便把阿喜被子盖好,出去打了盆温水,端进来后,莫曲却冷着脸,声音有些飘渺:“你先出去吧,我替她施针。”
常平看了看捧着的水,看了看还在床上一事无知的阿喜,再看了看面容沉静的莫曲,吞吞吐吐道:“要不我就在这儿待着,您要什么我就给您递过去,方便!”
“你再不出去,顶多半个时辰,就算神仙在世,”他把针一根一根都摆好,挑眉笑着吐出余下的四个字,“回天乏力。”
吓得他赶紧离开,还替他掩好了门。
他抱着盆,双眼无神地望着天。
娘娘不在,皇上不在,现在真的要靠老天爷开眼了。
救救她!
……
在绝望的煎熬中,门“吱呀”一声,终于开了。
莫曲缓步走出来,腰间是常年不离身的药箱。原来常平没注意看,此时才发现,它多处都已经掉了漆,应该是用了太久……
他快步迎上去:“莫太医,如何了?”语气迫切。
莫曲对他这药箱宝贝的紧,完全没听到他的话,摸着它笑意盈盈地就要离开。常平看从他这儿也问不出什么,客气话还是要说的:“这次就多谢莫太医了。等我家娘娘回来,定会好好答谢太医。”
莫曲嘴角噙着笑:“答谢就不必了,职责所在而已。只不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容妃娘娘回来的那一日。”常平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很明确,这太医的意思是他没治好阿喜。
他还想问个究竟,可莫曲早就在他走神间离开了。
无奈,他只好先进屋看看阿喜如何了。
迎面中药味扑面而来,他在外面什么也没闻到,阿喜面色转红,但却并未醒转过来,仍静静地睡在床上。他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从宫外寄来的信,落款是忆华……
蒙越王都。
苏易宁她们来这儿已经有好几天了。但除了慕容晚之外,一个王室中人都没见到,更别说那位行踪不明的蒙越王上和神秘的蒙越太后。
一连几日他们四人都待在行宫里,苏易宁坐不住,云封和宋允属相犯冲,一见面,两个人都没有好脸色;她本想让张霖陪她四处转一转,张霖说他有事要办,没办法,她只好让宫里的婢女带她四处看看,这不,该逛的地方她都逛完了。
于是眼下,只好窝在房间里,撑着脸发呆。也不知道常平阿喜他们过的怎么样了,忆华也没写给她……
有人敲门,她趴在桌子上喊了一句:“进来吧!”
宋允正在落下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屋里人刚刚说话的声音,不像男子;苏易宁心情本来就不太好,无意间又带了些耍小脾气的口吻,听起来确实与她现在的形象有些不符。
苏易宁见来人是宋允,坐正了身子,有些不自在,心里还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副样子被他看见了没。
宋允看她脸色忽好忽坏,问道:“苏公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苏易宁连忙摇头,反问他:“宋公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冥月公主派轻衣来告诉我,后天晚上蒙越王上在朝阳殿设宴,所以我就过来告诉你一声。”
苏易宁抬头看了他一眼。
“轻衣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敲遇见我。我得了消息就来告诉你了。”
苏易宁仍然似笑未笑的看着他。
宋允也弯着眼,他不笑的时候自然是温润书生做派,却生生多了些清冷疏离,但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明朗了许多,尤其是那颗孝牙,居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可爱。
“宋某的想法苏公子想必已经了然。”他盯着她的脸,“我与云公子不对付,所以这事就劳你给他了。”
苏易宁点头:“没问题。我过会儿去与他说。”
过了一会儿,他依然没走。苏易宁奇怪:“你还有事?”
“无事。”宋允笑得让她脊背有些凉,“不过,‘公子’恐怕不是真‘公子’。”她一惊,不过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强挤出一丝微笑:“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公子可别叫我公子。我只是一个贫穷书生,苏公子要真看得起我,不如喊我宋先生。”
她暂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没看穿,但眼下她不必担心,至少他没有拆穿她的女扮男装,刚刚应该只是试探。
“那就宋先生。”
这几日云封白天没见过他的人影,傍晚的时候他才回来。她偷偷问过张霖,他是有什么事情,但张霖只跟她说不知道。云封又不许她跟着,她只好半推半猜,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来。
他回来的时候,苏易宁已经在他房间里坐的好好的了。
微微有些诧异,他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之后问道:“你今天怎么会到我的房间来?”
她对他不把去了什么地方告诉她,心里还是有些生气,语气自然不善:“宋允让我来告诉你,后天晚上那个蒙越王上设宴,让你不要忘了去。”
他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喉结,目光移到她脸上,莫名有些想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她一脸不高兴,他看不出来吗?还这样的表情,是在嘲笑她?
他咳了咳,朝她凑近了些,手指抚上她微蹙的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扮起男人来,就跟真的男人似的?嗯?”
苏易宁还以为他怎么也要说上几句好话,来消消她的气。他倒好,这是说她不像女人还是她像男人呢!
她打掉他的手,起身就要走。
云封哪里肯这么轻易地放她回去,拉住她的手腕:“去哪儿?”她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屋睡觉!”
“不如今晚在这里歇下。”见她没挣扎,他顺势把她拉进了怀里,“来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要生个孩子吗?”
他极认真地看着她的脸:“我这几日好好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生孩子还要九个月呢,所以还是要早点怀。”
苏易宁此时只剩下尴尬的笑了:“不是,这事咱俩要好好准备,不能操之过急。”
可云封的眼睛太迷人了!
她在苏府那会儿,觉得世间最好看的风景,就是外面的世界,春华秋实,青山流水,连天边上的一片流云,都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她没遇见云封之前,对这样的隐逸生活是最向往的。
不过,这个人眼里流光溢彩,天下山川风景,都比不上他凝视她时的那双眼睛,带了些宠溺,她就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双眼睛里。
“不必考虑。”他抱起她,往床边走。苏易宁从来没觉得她和床之间的距离这么近。
她咽了咽口水:“云封。”他扬唇,这是她第二次唤他的名字。
然而脚步未停。
“我觉得不用这么着急,等到回去后,再生孩子不迟的。”说这话的时候,苏易宁也有些无奈,原来生气的是她,现在反倒跟哄孝子似的来哄他。
“可我不想等了。”他埋在她的颈窝处,手解开了她衣服上的一字扣。
照这样下去肯定坏事。
“我现在是个男人,你这样做,跟断袖无异。”
“还记得你上次怎么说的?”
“……”
“你上次说,你这样做与那大将军何异。”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事他还记在心上。眼下情势,她只得求饶:“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的。”
他听了,停了手下的动作,侧着身子躺在她身旁。她立刻往旁边挪了挪:“我们这样给人看见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云封黑着脸朝她压了过来,声音在异国的夜里稍显冷冽:“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还是说,你只是想在宋允面前和我撇清关系?”
他有些发狠,看上去是真生气了,捏的她手腕疼的很。她掰着他的手,道:“你先松开!”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翻了过去,仰躺在床上。
良久,对着悬在半空的床帘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易宁整理好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云封依然早早地出了行宫。苏易宁看着尚有余温的床榻,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她明明已经够坚决的了,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就又跟他睡了一夜……
不过,今天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一鼓作气从床上起来,她悄咪咪地溜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套当地人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接着也出了门。
当她站在百花楼的门口时,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人放着后宫三千个个貌美如花的佳丽,跑到这青楼里来找乐子!
吃惊也好,生气也罢,她都跟到这儿,自然不会再半路返回去。于是她也装作是个寻花问柳的风流公子,紧随其后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