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怕闻甘奇木兰花

那三番五次激甘奇填词之人闻言,头一扬,答道:“在下京北许仕达,见过。”

甘奇抬手一指,说道:“不过诗词娱乐之小道,你却三番五次与我为难,老子不搭理你,你还不依不饶的。你他娘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甘奇,你……你怎么能在这般诚口出污秽?岂敢骂人?你若有才,填一曲就是,你若无才想要附庸风雅,那便管不得旁人耻笑与你。这个地方可是白丁之辈能来的?一曲词憋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憋出来,你看看那位苏兄,才华如斯,你也好意思与他为伍?”许仕达见得甘奇竟然出言骂人,愤怒之余,更加把甘奇看轻几分,读书人哪里会有这种做派,就算骂人,那也得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

“许仕达,也好,跳梁小丑,犹不自知。也罢也罢……”甘奇说完,低头接着写,口中还自言自语:“嘿嘿,老子想起来了。”

倒也不是甘奇今日写不出中秋词,而是甘奇想要一鸣惊人,所以一般的中秋词意义不大,非得来一曲厉害的,这一曲厉害的让甘奇想破了脑袋。

好在甘奇还是想起来了。

动笔而下,苏轼也低头在看,看着甘奇一字一句而出。

甘奇搁笔,苏轼忽然开口:“甘兄六六六。”

苏辙也说了一句:“甘兄当真六六六。”

甘奇还摆摆手:“一般一般,比不得子瞻。”

“什么六六六,五五五的,且头前看看,唱与我等听听,看看你一个多时辰憋了点什么出来。莫要叫人笑掉大牙。”许仕达当真是看不起这个当众骂人的甘奇。

小厮已然上前来取,墨迹还是湿的,就已送上前去。

有了这么一场闹剧,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中间坐着的萧九奴,“看戏”是人类共有的美好传统。

甘奇丢脸成为笑柄,是一趁戏。甘奇打了别人的脸,让别人成为笑柄,那更是一场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只见头前萧姑娘看得词作,微微皱眉,然后眉头又松开了,接着又皱了皱眉头。

所有人都跟着萧九奴的表情在等着好戏揭晓。

最后,萧姑娘忽然嫣然一笑,起身再福:“拜谢甘公子厚爱,奴家铭感五内,更祝甘公子来日东华门外唱得大名。奴家再拜!”

许仕达闻言面色一黑,事情有些不对劲,看了看众人,所有目光都聚来了,皆是一脸的玩味。

许仕达连忙开口:“萧姑娘快唱来听听,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作。”

萧九奴闻言也不多等,落座抱琴,每一个词牌,都有每一个词牌特定的曲调音律,甘奇填的这曲还有些不一样,不是一般词牌,而是《木兰花慢》,《木兰花》这个词牌变调很多,有《木兰花》、《木兰花慢》、《减字木兰花》等等,所以萧九奴还得准备准备,不能把调子唱错了。

可见要当一个好的花魁人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词牌何其多,几百不止。要把这些曲调都烂熟于心、信手拈来,可见要花多少时间去训练。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

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

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

飞镜无根谁系?嫦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

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

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

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这一曲出自辛弃疾,冠绝古今之作。

一曲而罢,萧九奴刚才还是唱得愁肠满腹,唱完之后,已然转了个喜笑颜开。她自己是如何也没有想到今夜能得两曲这般好词,这般的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算今年有人写出,多半也是在汝南郡王府中出现,偏偏就出现在了遇仙楼。

萧九奴与甘奇、苏轼一样,她也没有资格去汝南郡王府,去那里的都是真正的花魁大家,各处头牌人物。

今夜当真让萧九奴惊喜万分,唯有起身频频行礼拜谢。

甘奇与苏轼这般人物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但是隐隐之间,不远厢房之内,一双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已然往萧九奴投去。

甚至有人开口在说:“九奴今夜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姐姐说得对,九奴今夜就是走了狗屎运道。”

“若是早知那三个面生之人如此有才,我早就向他们开口邀词了。”

“悔之晚矣,只希望他们以后还会再来,到时候再向他们邀词也不晚。”

“说得对,可不能让九奴一个人把好处都占去了。”

厢房里的姑娘互相在谈论。

雅苑里的场面忽然也尴尬了起来,有看戏之人不嫌事大,直接开口笑道:“许仕达,甘兄这一曲如何啊?”

许仕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牙关连连在咬,开口一语:“我觉得这一曲不怎么样,填的什么玩意?”

俗话说“文人相轻”,那也得是在一个层次上的相轻。这一曲《木兰花慢》,已然就不再一个层次上了,诗词文章,好坏岂能真正没有标准?

“哈哈哈……有趣有趣。”

“许仕达你好大的口气啊。”

“许仕达今日定有好词,且再填一曲看看?”

许仕达闻言,心下一横,答道:“好,你们拭目以待,且看我今夜再来一曲。”

话音一落,满冲堂大笑。却是那许仕达,当真提笔皱眉低头,抓耳挠腮起来。面子今日还保不保得住,就看他能不能比得上辛弃疾了。

甘奇回了几番萧九奴的谢意,已然落座。

苏轼笑道:“甘兄,看来还是得逼一逼你,要是我不催你,你哪里能出得这般好词?”

甘奇一本正经答道:“子瞻你还是别逼我,你逼我,自己吃亏就别怪我了。”

为何苏轼要吃亏?因为甘奇在想不起来《木兰花慢》的其中几句之时,差点因为许仕达就写了《水调歌头》,若是写了《水调歌头》,苏轼岂不是就吃了大亏?

好在甘奇厚道。

苏轼还是不明所以,答道:“甘兄怎么总说我要吃亏?难道你写不出词来还要打我不成?”

甘奇不再答苏轼话语,而是转头与苏辙说道:“你也填一曲。”

苏辙等也不等,提笔就写。

甘奇见得苏辙也是一气呵成,不知为何心有酸味,说道:“你们兄弟俩当真不是人。”

“嘿,甘兄你还骂人了。”苏辙停笔说道。

甘奇又把话往回说了说:“你们兄弟不是人,天上文曲下凡尘。”

兄弟俩转怒为喜,苏辙把词作拿起一吹,说道:“这还差不多。”

苏辙词再去,那位萧九奴已然受宠若惊,面色通红起身连连拜谢,谢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却是忽然听得有人大喊:“许仕达,你上哪去啊?”

“我……我去如厕。”话音一落,许仕达搂着自己的肚子,装作尿急模样,匆匆而走。

有人立马大声笑语:“诗会如厕许仕达,怕闻甘奇木兰花。”

便又是个满冲笑。显然众人都猜得出,这个许仕达如厕而去,今夜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此时的甘奇与苏家兄弟忽然也忙碌了起来,各处敬酒之人络绎不绝。

连那唱完曲子正在往厢房而回的萧九奴,也是一步一回头在看,却又看不真切早已被人群包裹起来的甘奇三人。

此时,汝南郡王府的诗会才刚刚开始,韩琦、文彦博、富弼、欧阳修、包拯等人,一个不缺,觥筹交错不止。

花魁大家们在旁唱曲,舞伎也是翩翩起舞。

还有那些想破脑袋的学子们,也在汝南郡王府搜肠刮肚,如此好机会,各路大佬都在,岂能不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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