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踏入陷阱2

凌晨四点。

警局大楼的顶楼天台,梁剑背靠栏杆,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夜空,感觉今晚很漫长。

独自在天台呆了很久,顶楼的风很大,彻骨的寒意,冻得人手脚僵冷,吸吸鼻子,他把手里夹着的那根香烟,含到嘴里用力猛吸一口,呛得连连咳嗽,咳得眼角滑出泪水。

“老邓,你说这烟有那么好?多抽几根就能茅塞顿开,破案如神了?”

想着老邓以前,遇到烦心事,整条烟都不够他抽的,还说什么多抽几根脑子就能开窍,总为自己的烟瘾找借口。

今晚,老邓“戒烟”了,以后他就再也不会抽烟了。

梁剑就想上这天台来,替他抽一根,才抽没几口,就呛得直掉泪。

他擦擦眼角,继续狠抽,吞云吐雾,没准儿老邓能被这缭绕不散的烟味儿引过来,回来再陪他唠嗑唠嗑。

他也好问一问老邓:你脑子被驴踢了?站在警局大楼天台上,往下纵身一跃……你的脑子里当时是怎么想的?

警局里那么多刑侦专家,那么多厉害的痕迹鉴定师,大半夜都聚在顶楼,细致勘查,取证,把所有该做的、能做的,都尽力去做了,忙了大半夜,最终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刑警队队长邓毅,系跳楼轻生,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在老邓跳楼之前,没有第二个人出现在这个天台,只有老邓自己……

自己想不开?

警局里叱咤风云的人物,侦破过几宗特大案件,获得过无数荣耀功勋奖章,警队里的楷模,梁剑心中崇拜敬仰的偶像,英雄!他竟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人世,离开所有信赖他爱戴他的人……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会让一个铁打的汉子,选择用这种极端、而且懦弱的方式,逃避余下的人生?

在警局的顶楼天台,一个老刑警,做出轻生的举动,无论如何,梁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老邓你到底在想什么?”

天台上,那一处漆黑的角落,有极其微弱的火光,一闪一灭。

凝结的一截烟灰落下,随风四散,烧得通红的烟蒂在黑暗中微微发光,梁剑又点起一根烟,把它放在对面,这跟烟,想给老邓抽,但是搁到冰凉的地砖上,很快,烟就熄灭了。

“梁队!”通往楼顶天台的门,打开,高鹏飞一路小跑过来,蹲在梁剑面前,擦擦汗,调匀气息说:“医院那边来消息了,老邓他……”

“不用说了。”颈骨都摔断了,人怎么可能还救得回来?梁剑深吸气,仰头,让涌在眼底的泪水倒流回去,“邵局还在医院?”

高鹏飞点点头,“在那儿陪老邓的家人,邵局心里难受……对了,医院那边还有个消息。”

“什么?”梁剑看到大鹏的眼眶泛红,声音更显沙哑:“医院那边说老邓早就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癌细胞扩散,他、他……只是败给了病魔。”

胃癌晚期?!老邓他……

一直瞒着大家!

一个人默默承受病痛的折磨,坚持加班熬夜,工作忙起来三餐不定时,再加上破案的压力,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

“老邓他瞒得大家好苦!”大鹏低头,飞快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他是知道自己的病没有救了……”

“那也不能用最懦弱的方式结束生命!”大鹏吃惊地看到,梁队在说这句话时,眼底有泪光闪烁,表情却十分愤怒,“与邪恶的罪犯作斗争,担负维护治安、保护百姓安居乐业的职责与使命,这就是当警察的自觉,哪怕为此牺牲!”

一名老刑警,哪怕是在歹徒的子弹下英勇牺牲,哪怕是与病魔抗争到底不惧死亡,也好过于懦弱地选择轻生,就这么毫无意义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警局里坠楼而亡……

没有遗书,没有遗言,事先也没有任何征兆……

梁剑宁愿相信老邓是被人谋杀,也不愿接受他这般轻率地了断了自己的生命。

自杀,是懦夫的行为!

“老邓已经走了,梁队你、你还是想开些吧。”

陪着梁队在顶楼天台坐了一会儿,高鹏飞身上的热汗被冷风吹干,寒意入骨,猛打一个寒颤,他站了起来,“这儿好冷,梁队,咱们回去吧!”

见梁队仍是坐着,也不吭声,大鹏十分无奈,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自个先行离开。

天台上又只剩下他一人,仰头靠着栏杆,嘴里叼着那根烟,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牺牲?说来倒是容易,当敌人的枪口真的瞄准自己时,又是否能做到毫不畏惧、毫不退缩,为保护民众的安全,甚至能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下那颗子弹?

当年,义父就是这么死的,成为壮烈牺牲的英雄,他这辈子引以为豪的父亲,最大的骄傲,也是最大的遗憾:没能让父亲看到儿子也穿上警服后的帅气模样。

“爸,老邓也走了……”

义父的牺牲,让他下定决心当一名警察,抓尽天下的坏人。但是邓前辈的死,让他心情糟糕透了。

这辈子,最敬仰的两个人,义父、老邓,他们的猝然离世,给了他完全不同的两种心境。

“亮剑?这个绰号够威风!”天台的风声,隐隐夹带着熟悉的笑声,老邓好像就在他身边,冲他笑着,并且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那个时候——

调入警局总部的第一天,他就是在这个天台,初次见到心目中的偶像,被誉为神探的S市刑警队队长邓毅!

“酗子,加油好好干!”老邓冲他笑,笑容里有嘉许有鼓励,看他像个新人一样紧张地站在自己面前,平易近人的邓队打趣着说:“待会儿回去可千万别跟邵局打小报告,我跟他打赌戒烟,要是被他知道我又躲在这儿抽烟,可得输给他一顿饺子馄饨面!”说着,老邓还当着他的面,将抽剩下的半盒烟,藏进了天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像个惧内的老公,偷藏私房钱一样。

一想起这事,梁剑还忍俊不住,笑得眼角飙泪:老邓啊老邓,你说你糊涂不糊涂,藏东西的地方怎么能叫外人瞄到?更糊涂的是,你怎么能、怎么能像只鸟一样,从这个天台边缘飞出去呢?

你个老糊涂,赶紧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生病了该住院就得住院,现在医学进步多快,乔森乔院士在中外记者面前,宣布抗癌疫苗研发成功了,你还愁个屁!赶紧给我回来!

“老邓……”

叼在嘴里的烟蒂掉了下去,梁剑把脸埋进胳膊肘里,好一会儿,抬起脸时,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

从地上爬起来,踱步到天台栏杆尽头一个夹角,他掏出了一包烟:“老邓,我给你留一包烟,还是藏在老地方,小心着点,别被邵局瞄到了。”

蹲在墙壁与栏杆的那个夹角,他动手挪开地上一块砖石,正想把那包烟塞进砖石后面露出的一个墙洞里,忽然,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砖石遮挡的墙洞里,藏着一样东西!

能在这个隐秘角落藏东西的,一定是老邓!

梁剑把手伸进去,从墙洞里摸着那个东西,抓了出来,一看,是一团纸,揉得皱皱巴巴,小心翼翼地将纸团一点点铺展开,呈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张风景图纸。

图上是一处大峡谷,峡谷有一段U形公路,看起来,景色十分壮丽。

那个大峡谷是什么地方?

老邓为何在天台上这个隐秘的角落墙洞里,藏了这么一张风景图纸?

放眼整个警局,知道老邓藏烟地方的人,只有他!难道这是老邓故意留给他的?还不想被更多人发现,所以才藏起来,连夜里来天台勘察现场的同事们,都没有发现它。

这张风景图纸里有什么秘密?老邓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忽然,梁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着天台这个角落奔来,他赶忙收起那张风景图,刚藏到皮夹克内兜里,一转身,就见大鹏去而复返,急匆匆跑过来,喊:“梁队,邻水西路深南大道214路段发生命案!报案者声称,杀人嫌犯还留在现场!”

又发生命案?!

邻水西路深南大道214路段,离警局不远!凶徒真是猖狂,这么近的距离,相当于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犯案!且作案后还没有离开现场?!

“走!”二人飞快跑去,搭电梯迅速下行到一楼,冲向等候在警局门口的警车。

警笛鸣响,数辆警车奔着案发现场,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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